抱歉,当替身是另外的价钱(137)
和聂文昌说话的时候,林知南的手揣进了大衣口袋里,他摸到了一粒纽扣——它是从林宁最喜欢的衣服上剪下来的。
火葬场里,懂规矩的老人告诉林知南,人死掉之后,为了不让他路上挨冻,必须把在世时穿的衣服给烧掉,过世的人不能系扣子,所以烧衣服前必须把扣子拉链都剪掉。
林知南剪了林宁衣服上的一枚黑色纽扣,随身带着,偶尔触碰到,总觉得还有人陪在自己身边。
这枚纽扣和撕碎的体检报告成了他和聂文昌对峙的底气。
心理防线一旦坍塌,首先涌出的是对陆云起的感情。
陆家父子是把林知南带入社会的老师,一个教会了他如何在职场生存,一个握着他的手,让他懂了什么叫冷暖。
林知南抬起手,紧贴冰冷的玻璃面,身体前倾,陆云起身上延伸出来的线牵扯着他的目光。
陆云起好不容易结束了两个小时的腿部复健,匆匆擦擦汗,来不及喝一口水,就摇着轮椅晃晃悠悠来到林知南面前。
隔着透明玻璃,他仰起头向林知南咧嘴傻笑了一下,随手抹了把额头还在往下流的汗。
寸头使陆云起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他天生优越的眉眼弯起,盛满笑意。
忽略身周刺鼻的消毒水味,林知南甚至以为自己置身球场。
他曾经无比羡慕过能和陆云起一起打篮球的男孩子,因为他没有机会,他只听说过陆云起打篮球很厉害,但从未亲眼看到过。
他第一次独立拍摄的广告就是关于篮球的。
男孩在球场中挥洒汗水,与敌校用篮球一决高下,但他的眼中其他人都是灰色的,只有正在围观的另一名抱着书的男孩身上带着色彩。
决定胜负的一球落下,男孩赢了比赛。
他略过前来祝贺拥抱的队友和教练,拒绝了所有人献上来的鲜花和情书,坚定地大步走到了抱着书的男孩身边,向他伸出手。
抱着书的男孩一愣,问他想要什么。
男孩指了指他手里的水,“水。”
又凑到他的耳边,“和你。”
这个广告被陆明承评价为“又土又甜”,可他不知道,这是林知南那时对爱情唯一的幻想。
林知南根本没有什么艺术天赋,撑着他顺利毕业的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妥协想法。
陆云起的出现,使他贫瘠的想象力充盈起来,所有的设想瞬间有了颜色。
现在幻想照进现实,陆云起真的穿越人群来到自己面前,林知南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把心底的澎湃强压了下去,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陆云起伸长胳膊去推窗户,却被赶来的医护人员制止了,他只能一边听着唠叨,一边摇着轮椅老老实实回到医护人员身边。
林知南凝视着陆云起的背影,笑容有些落寞。
推门进去,医生正在为陆云起做检查,林知南站在他身边等。
医生拿着仪器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陆云起则心不在焉地瞄了眼自己和林知南的距离,看到林知南垂在身侧的手,陆云起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轮椅,伸直胳膊,悄悄握住了林知南的手指。
林知南垂眼看他,见他一脸无辜,便任由他去了。
这边医生还不知情,检查完毕后,边念叨注意事项边在报告单上写着什么。
显然,两个脸色微红的人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回到病房,陆云起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右手摩挲着牵过林知南的手指,低头迅速傻笑了一下。
整套动作林知南站着看得清清楚楚,他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走到桌旁给陆云起倒水。
“现在洗澡还是等一下再洗?”把水杯递给陆云起,林知南问。
陆云起扯起衣服闻了闻,满脸嫌弃,“现在?”
刚坐在沙发上的林知南迅速起身,“我去打开热水器,你等一下。”
陆云起一顿,叫住了林知南,看他转身,又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你帮我擦擦就行……”
伤口怕感染,洗淋浴得在伤口处裹上保鲜膜防水,陆云起很少洗淋浴,都是林知南或者护工帮他擦身体,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忽然想到什么,陆云起又闻了闻衣服,“是不是我身上味道太重了?”
“不,”林知南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解释道,“我等下进去帮你洗。”
说完,林知南走进了浴室。
被留在原地的陆云起茫然地眨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林知南的意思,不由地动了动喉结,脸更红了。
上午的谈话本来让他有些心灰意冷,但现在他庆幸自己没有早早放弃,才得到了林知南转变态度的机会。
给病人洗澡是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