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欢愉(30)
大家收起画板时会笑着跟我说辛苦了,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每天从画室老师那里接过一张一百块时都会有些不自在。
每天下午结束后我会绕着画室转一圈看看他们的画。
每个人画的都不一样,有的只有铅笔勾的线条,有的是黑白灰的素描,还有带颜色的。
我不懂这些,也能看出这里每个人都很厉害。
陆周瑜应该是画的最好的,因为大家总是围着他的画,还会请他改画。
我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他总是在画布上摔打大片的彩色颜料,甚至看不出人形来。
不过我并不会尝试去理解,我没有艺术细胞,更不是他说的小艺术家。
来这里只是为了周日下午大家放下画板之后匆匆跑到画室外的走廊上。
周日下午江沨会来打拳。
这间画室坐落在离江怀生家不远的一幢水泥灰的现代建筑里,从外表来看像是一个矮胖的圆柱体,内部横亘着许多廊桥,层层错落。
画室在二楼,从门口的长廊就能看到一楼的拳馆,很幸运江沨每次都会在靠近玻璃窗的那个位置。
他常常独自一个人带着红色的拳击手套对着沙袋打,我仿佛能听到拳击手套和沙袋碰撞发出的沉闷响声。
双人对打我只见过一次,是在上周日。
他对面是一个肌肉盘虬的光头,光着上身来回转动着脖子,突然出手朝江沨砸过去,江沨反应飞快地侧过头同时朝他出拳,攻势凌厉,像是带着风一样。
怪不得有人说拳击是搏斗的艺术。
我看着他们迅速地攻守转换感到眼花缭乱,甚至看不清动作,最后江沨的红色拳击手套从侧面重重地砸上光头的侧颈,那人向后倒去。
江沨用嘴巴撕开拳击手套然后伸手把他拉起来,两个人碰一下拳头。
他不像那个光头一样光着上身,而是穿着黑色的背心,我仿佛能看到他甩头时发梢滴下来的汗水。
性/感这个词就跳进了我的脑子,像是带着火一样。
好在我对这样灼热的情绪已经能很好的压制下去。
江沨只有周日下午五点左右来,通常只打一个小时就走。
我把胳膊交叠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没过一会儿旁边也趴上一个人,不用扭头看我就知道是陆周瑜,他应该是终于从围着他的人群中脱身了。
我们沉默地看着江沨背着书包走进去,消失一会儿,再出现时换了黑色的背心,对着沙袋一下一下地发力。
“好看吗?”陆周瑜突然问我。
我点头:“好看。”
“不觉得暴力吗?”
“不。”
他像是笑了一下,“搏斗的艺术。”
几周的相处我已经不会再诧异于他总是和我的想法契合了,我想这也是我讨厌不起来他的原因。
“弟弟,我要走啦。”陆周瑜说。
他这话的语气不是我先走了明天见的意思,但是我没有问。
等江沨又打完一轮他才接着说,“上大学去,在北方,离这里很远。”
“嗯。”
“不跟我说再见吗?”
我扭头看他一眼,他还是挂着我熟悉的笑脸却好像又不太一样,可能是走廊的光线太暗了。
“再见。”我说。
这个漫长的暑假确实要结束了。
趴了一会儿陆周瑜又被画室里的人拉回去,他走之前拍我的肩膀没头没尾地说,“加油啊。”
不过他经常突然说些奇怪的话,我没放在心上。
江沨打完最后一场,他用嘴巴撕开拳击手套上自粘扣的动作我已经非常熟悉,但是每一次看到心跳还是很快。
之后他会用黑色毛巾擦过脸和头发,然后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猜他应该是去洗澡了,等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换好衣服,背着书包离开。
可是今天他褪掉拳击手套之后却从窗户里面抬头望过来,动作迅速且精准,没来得及躲开,他抬起一只胳膊朝我招了招手。
我突然有点庆幸陆周瑜被叫进画室,这样我就能和他独处了。
蹬蹬地跑过去,江沨正站在窗边用那条黑毛巾擦头发,见我进来他把毛巾挂在脖子里弯腰从地毯上拎起书包,然后示意我过去。
我没有跟江沨说我来这里当模特的事儿,但是我不确定陆周瑜有没有跟他说过。
我还是决定先坦白,因为我想跟他说话。
“哥,我来给陆周瑜他们画室当模特。”
江沨嗯了一声没有多问,凑近了一点,食指拨开我右边的鬓角。
他刚刚运动完,拳馆里冷气开的很低我还是感受到他身上蒸腾着的热气四面八方把我包围,但是他的指尖是冰凉的,贴在我的皮肤上。
我忍不住说:“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