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行斑马线的交通灯恰好是红灯,陆封州看得清清楚楚,明维没有任何犹豫地拐进了右侧街道。
定定地盯着明维消失的拐角,陆封州原本就黑沉的脸色,霎时就变得更加不好看起来。他阴晴不定地收回目光,似是不打算再去管明维的行踪,重新发动车子驶入道路中间。
路过明维消失的十字路口时,他的脸甚至没有朝右边偏过去分毫,双手握着方向盘,径直面容淡漠地沿着直行道路朝前方开去。
不想这附近的街道四通八达,开过了第一个路口,还有第二路口,甚至第三个路口。每个路口都划出了车辆右转的道路。
这一路上,陆封州脑中都在反复掠过他让明维下车的画面。他在频繁的画面回放中,将明维当时的举动看得异常清晰。
陆封州甚至开始心不在焉地回忆,听到那两个字时,明维脸上是何种反应。是事出突然来不及给出反应,还是眼尾低垂嘴角轻扁的委屈模样。
事发时陆封州尚且在生气中,并未在意过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然而此刻回想起来,即便是心中不愿意承认,他却还是发现,自己的目光其实是有留意过明维的。
抛开当时对明维的忽略,此时明维的脸已经清晰地从记忆中显现出来。他发现明维是低着头的,脸上的神情始终隐没在低垂的眼睫毛下,更是无法从记忆中探究清楚。
陆封州开始拧眉陷入沉思,是不是自己当时的语气和表情太凶,车速更是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思维错误,甚至逐渐变得有些认不清自己的原则。
有句话是他想错了,并非是明维心思不纯地利用手段,才让他偶尔生出恻隐之心来。而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即便明维不再朝他露出可怜失落的情绪,陆封州竟然也会破天荒地想对他心软。
一如眼下的此刻。
车开向第三个路口的时候,陆封州侧脸线条微绷,敛着眉眼打过方向盘,将车从直行道上开入右转的车道,随即掉转方向往回开去。
拐入右边街道上后,明维步子放得很慢,并没有走出很远。
陆封州在一家咖啡店前找到了他。
明维步子缓慢地走过花店,漫无目的般地垂着脑袋,仍然在沿着人行道继续朝前走。陆封州既未刻意鸣笛引起他注意,也未将车停在路边开门下车去追,只放慢车速缓缓跟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却见明维陡然在一家花店前止住了脚步。
他先是扭头透过身侧的透明落地橱窗,往花店内的展示架上看了一眼。随即就停下脚步彻底转过身去,背对马路边陆封州的方向,两只手抬起来按在玻璃上,将自己的脸凑近橱窗朝里望去。
明维维持这样的姿势,在玻璃橱窗前看了很久。橱窗里摆了许多品种的漂亮花束,陆封州无法确定,他是在看其中的哪一束。
但是以他驻足的时长来推测,显然那应该会是他很喜欢的花。
陆封州略微思忖两秒,没能在与明维相处的记忆中顺利翻出,有关他喜欢的鲜花品种。他暂时压下心底浮动的思绪,再次抬眼朝花店外的明维看去。
直到花店里看店的年轻女孩觉得奇怪,忍不住推门出来出声询问,他才看见明维摇了摇头,张口朝店员说了句什么话,而后就继续转身朝前走去。
只是这一次,明维没有走出太远,就再次停了下来。陆封州坐在车内,亲眼目睹他走进那家冰激凌店里,在前台与店员短暂交流过后,点了一支冰激凌。
陆封州指尖轻屈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轻眯眼眸望着站在店内的明维,有些无话可说。才被自己赶下车没多久,转头就步伐轻松地拐进店内买冰激凌。
看来对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心软,几乎要被他背地里的举动气笑,陆封州冷眉冷眼地转开视线,开车离开前,最后朝那家冰激凌店里扫了一眼。
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出了轻微的不对。
店员将手工制作完成的冰激凌递出来,明维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垂眼摸着自己的裤子口袋,似乎是在贴身找东西。
快速回忆过明维走进店内的整个过程,他并没有拿手机出来付过钱。想明白这点以后,他似有所觉般看向明维坐过的副驾驶——
副驾驶的座位下方,躺着明维那款破烂陈旧却熟悉的黑色手机。
陆封州弯腰捡起他的手机,漫不经心地放在掌心里掂了掂,发觉自己似乎找到可以下车的理由。
想法清晰浮现出来的那个瞬间,陆封州心底涌上轻微异样的情绪来。他想不想下车,又或者是什么时候下车,原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