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198)
“方奶奶,我刚到家,现在就过来。”
方嗣贞家和姜庭鸾的家隔得并不远,五分钟之后,他就来到了方嗣贞家的门口。敲开门,方嗣贞看到他,似乎是楞了一下,却并没有多问,只道:“庭鸾,你回来了。快进来,老于在厨房里,马上就能吃饭了。”
姜庭鸾把从B市带回来的礼物拿给方嗣贞,见方嗣贞比他上次看见她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便也放心许多。
“方奶奶,这是一些B市正宗的本地点心,还有一套景泰蓝的摆件,您别嫌弃。”
方嗣贞笑着收了:“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进来说话。”
姜庭鸾进去之后,进看见一个个头不高,双鬓微白的老年男人,长得很普通,神情却很严肃。
“庭鸾,这就是老于,老于,这时我和你说过的,崇山那个外孙。”方嗣贞道。
姜庭鸾便道:“于爷爷。”那叫做老于的人也只点点头,看上去十分沉默寡言。
方嗣贞却是真的很高兴:“来,吃饭,你于爷爷退休前可是四星级酒店的厨师长,现在也难得亲自做这么一大桌子菜了。”
姜庭鸾打量了一眼餐桌上摆盘考究、刀工精细的菜,果然是地地道道的淮扬风味,笑容也真切了许多:“那我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方嗣贞心疼他:“你看你,又瘦了这么多,上回说在住院是怎么回事?现在身体好全了没有?”
姜庭鸾知道她是把自己当成自家儿孙来照顾,便真心实意地回答道:“没事,我已经好多了。这次回来之后,就不会离开了,过一段时间,我就去找工作。”
方嗣贞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给他夹菜:“那就好,我和你于爷爷两个人平时也没什么事,你有空就来我家吃饭。”
从方嗣贞家离开。已经很晚了。
南方深秋的夜晚,寒气渗骨,冷的人发颤。姜庭鸾一点一点收拾从B市带回来的行李。东西太多,他也只能先把要用的先拿出来,其他的接下来再处理。
只是祁闻宥在机场拿给他的那个箱子,他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个皮质的黑色手提箱并不大,也并么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在姜庭鸾眼里,此时此刻这个箱子便像是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对于姜庭鸾来说,只要和“祁闻宥”相关,他都需要戒断,他已经下定决心,此后他的人生,再也和这个人无关。
恩怨已清,两不相欠。
思及此,姜庭鸾迅速起身,提着皮箱进了家里的杂物间,把那个皮箱杂物间的柜子里,又找出一把早已经锈迹斑斑的大铜锁,一口气把那不知尘封了多久的柜子给锁上。
做完这一切,他提在嗓子眼儿的一颗心仿佛终于落了下去。
姜庭鸾洗了手,去了许崇山的卧室。
看着放着许崇山黑白照片的相框,姜庭鸾喃喃道:“外公,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他感觉到眼角微微湿润,便抬起头,像是要眼泪倒流回去一样。
“但是我没有办法。”
“外公,我要好好活下去。”
第二天醒来,姜庭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整理许崇山的遗物。
他知道许崇山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少年求学时开始,便从未断过。许崇山刚去世的时候,他一是因为伤心,二是因为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从未想过要翻阅外公的日记。
而现在,姜庭鸾深深呼吸,打开那个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的樟木箱子。
许久未曾打开过的木箱,一打开便有种呛人的气味,姜庭鸾咳嗽了几声,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牛皮纸封皮的笔记本。
笔记本已经陈旧不堪,连纸页都已经发脆。姜庭鸾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笑得甜蜜的两个年轻人,正是许崇山和他的妻子。
姜庭鸾曾经听许崇山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去了S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姜庭鸾的外婆。
而这张照片,正是拍摄于姜庭鸾外婆怀孕的时候。照片上面的女子温婉美丽,眉尖若蹙,和许晚初极为神似。她的父亲是一个历史学家,在文.革时被批斗致死,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在生下许晚初不久之后,就去世了。
姜庭鸾仔细读者上面的文字,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年轻男子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
哪怕是后来经历丧妻之痛,许崇山也并未一直陷在悲伤的情绪里,而是很快就打起精神,用心养育当时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女儿。
“吾妻已逝,孤女无依,唯含泪苟且于人世,不致幼女失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