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一十二(35)
张天乐听着听着,忽然没绷住似的冲我笑了出来,他伸手摸了一把我的后脑勺,随后在我眼前停住,把手背对着我,“喏,今天给什么?”
我把他的手拉下来,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在他手背上寥寥几笔画了个奖杯,“好了,今天的奖励已经送出,有进步有失误,总体不错,继续努力。”
张天乐举起手看了看,轻笑出声,“什么啊,没新意。”
就说他难伺候吧。
大概是正式训练刚开始那会,有天午休我无聊,就拿笔在张天乐的胳膊肘上瞎画,当时他正趴在桌上睡着,没感觉出来我在画他,我画了几笔依然觉得没意思,随后也就忘了这一茬,直到下午放学跑完步他坐在地上伸手让我拉他的时候,才发现胳膊上被画的涂鸦,张天乐一猜就是我干的,嫌弃了几句倒也没真在意,继续该干嘛干嘛了。后来忘了是怎么回事,这个随手涂画的点子变成了我跟他之间的一项日常,就像盖章一样,我每天给他盖一个图案,权当奖励。
第一天我给他画了个王冠,第二天接着画王冠张天乐就不乐意了,不让每天都画一样的,于是第三天我用红笔给他画了个幼儿园老师会发的小红花,把他气得够呛,说我把他当小屁孩,再后来我特地问女同学借了彩笔,按奥运五环的颜色和形状给他画了五个圈,心想这样总算万无一失吧,可竟然也被他批评了一顿,说真会抬举他。我只好去搜了简笔画大全,每天上课无聊就假装记笔记,实则是练习画这些破图案,搞到现在都快成简笔画大师了,得到的好评却寥寥无几,就比如这回画的奖杯又被说成是没新意,可张天乐不满意归不满意,却从没表示过任何回绝的意思。
他笑笑也没再说什么,放下手,仰着脖子长吁一口气,侧头对我说:“我好饿啊,想吃饭了。”
我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你想吃什么?”
“想吃学校那边那家手撕鸡。”
“得了吧你,你哪顿不想吃手撕鸡。”我打了个哈欠,张天乐自从发现学校附近有家手撕鸡做得好的馆子后,顿顿都嚷着要去吃,可现阶段他在饮食上自律得可怕,即便真想吃,多数时候也只是说说而已。
“你怎么这么困,昨晚几点睡的?”
“我跟你说,幸好你没来,昨天晚上结束之后又续摊吃烧烤了,搞到半夜两点多才回去。”
“我倒是想去啊。”张天乐做作地唉声叹气,“真可惜,失去了一次跟你夜不归宿的机会。”说罢他朝我眨巴眨巴眼睛,没绷住笑。
我赶忙把目光移开,张天乐总是这样,凭一张脸撩拨人却不自知,我只好生硬地接上前一个话题,“不继续练了?”
“不想练了,效果不好,想吃饭。”
“那这样吧,你把剩下的三个道试完,难得来一次标准场,别把机会浪费了,再坚持一会,正好到午饭点,我们去吃点东西。”
“行吧,” 张天乐站直身体,甩甩手,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但是,其实,中午我得回我妈那吃。”
“……不早说,老子放假还过来看你训练,早起毁一天,到了中午连顿饭都吃不上,还有良心吗你。”话虽这么说,但我并没抱怨的意思,张天乐一周八百顿低脂高蛋白摄入,少油少盐少糖,现在能回家吃顿饭当然是好,也该改善一下伙食了。
“别啊,我当然有良心了,一会带你一块回去,见我妈。”
“嘁,拉倒吧。”我不敢恭维地摆摆手,张天乐家里的情况我还算知道个一点半点,他这话也就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
“唉,你懂,”张天乐惆怅地耷拉着脑袋,“我自己有时候都懒得去,我跟她老公见了面各自客客气气的,没话还得找话说,费劲。”
“管那么多呢,吃就行了。”
“不过说真的,”张天乐语调一扬,“我真该领你见见我妈,最好是让她认你作干儿子,或者要么儿媳妇也行。”
张天乐最近愈发口无遮拦,似乎很热衷于嘴上占我便宜,动不动就笑嘻嘻地满嘴跑火车,类似的玩笑开得多了我也不像最开始那般心惊肉跳了。
“滚。”我冷淡地朝他吐出一个字,推他回起跑点,我跟他一路,却故意走得快了些,先行到了球场草地上支起手机设置拍摄模式。
心惊肉跳不至于,但是心动还是会有的。
第二天高二高三级恢复正常上课,再见到张天乐时,他脖子上戴了块用红绳坠着的玉观音,说是年前他妈妈去寺庙拜佛时给他求的,高僧开过光能保平安,我是不信这些的,也就没在意,只叮嘱他把坠子放在衣服里藏好,别又让哪个老师逮住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