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23)
他郑重地鞠了一个躬,说道:“对不起。”
俞尧安静地听完,几刻钟的沉默让乌鸦如芒刺背,他快速咀嚼了好几遍自己的措辞,和提早安排的别无二致,实在不知道徐少爷和俞先生为什么都一句话不说。
“说实话,这件事情…… 我原本很生气。” 俞尧十分认真的回答让徐致远出乎意料,他说道,“但是我没想到你会来道歉,这样也好,我至少可以说服自己消除芥蒂。”
俞尧请他坐下,说:“喝杯茶吧。”
乌鸦眨了眨眼,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坐下时却忽然听到俞尧继续说:“虽然道歉是好意…… 但我还是希望你说实话。”
乌鸦端起茶来僵了一下,他似乎感觉到身边的致远也是和他同样的神色。
俞尧说道:“如果致远没有指使你,你不会也不敢去这么做。”
耳廓羞成红色的徐致远于事无补地反抗道:“谁…… 指使他了,是开玩笑闹出的乌龙而已,什么原因他刚才都已经说了!”
乌鸦随着应和,赔笑道:“是…… 俞先生您真的误会了,徐少爷他真没指使……”
“是这样的吗,致远。”
俞尧的声音仍旧是那般温温柔柔的,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有着空谷足音般的穿透力,让徐致远在那瞬间想起第一次听见小提琴的音色时。嗓子在这瞬间好像哑了。
“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怪你。” 俞尧道,“但是有一件事……” 他看了一眼畏手畏脚地端坐在沙发上的巫小峰,脖子搭得白手巾沾着没干的汗迹。他敏感地发觉俞尧在不停看他,以为自己被嫌了穷酸,于是赶紧将脏毛巾掖了起来,赔笑了一下。
俞尧叹气,说:“致远,我并不希望你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即使为你刷碗拖地是他们的营生,你也要对同胞有起码的尊重。”
“不喜欢你把责任全都归咎于他的做法,” 俞尧给愣成根棍子的乌鸦倒了杯热茶,看着徐致远的眼睛,又重复说,“虽然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我不喜欢。”
“他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与你无关,” 他又问了一遍,“…… 是这样的吗,致远。”
被揭个干净的徐致远被他清凌凌的眸子盯出一胸膛的羞火,和不知名的愧疚混在一起——后者正好为前者提供了燃料。
尤其裴禛还在沙发上看着他,听完了全程。
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他根本按不下这火来心平气和地说话。
他生来就是个少爷,阶级给他养了这副脾气和习性,俞尧用三言两语就想给他剔除是很难的。
以至于这几句就刮到了逆鳞,徐致远破罐子破摔,扭过头去,道:“…… 是,是!都是我干的,我让他打了你,还让他顶罪,我坏到根了。”
俞尧摇头:“我并不是……”
“可是少爷我顽劣的很,改造不成你想要的。” 徐致远攥紧了拳头,“也配不上你的说的天资聪颖。”
俞尧觉得徐致远理解错了意,看着他匆忙上楼,唤他,他也停不下脚步来。
楼下有尴尬的寂静滋生,直到徐致远关上了门。
回过神来的乌鸦冷汗涔冒,喝完一杯茶之后,赶忙和俞尧道谢辞别。他临走前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瞥了一眼楼上,还是没吭声。
俞尧坐下,轻叹,和裴禛致歉道:“耽误你时间了。”
“没关系,” 一直在旁边目睹全程的裴禛慵懒地笑道,“你这个侄子,很是有趣。”
俞尧轻叹一口气。
裴禛一语中的道:“他好像很在乎你的看法,而且…… 有些过头了。”
第12章 小孩
徐致远是个偶尔顽劣的小孩,和他的那些学生很像——俞尧心里一直这么觉得。
于是无论徐致远怎么闹,他总有一种迁就他的意识。
与成年人辩论时,俞尧的立场总是很坚定,虽温温和和地不会发脾气,但从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可对待小孩不一样。
裴禛调侃他若是以后做了父亲,说不定会惯坏孩子,应了那句 “慈父” 多败儿。
俞尧出去前,不放心地往楼上望了一眼,本以为徐致远又要闹许多天的小情绪,于是回来时买了一份海棠糕,打算哄哄看。
…… 要是不行那就跟之前一样把他晾三天,应该就自己就想通了。
但是没想到徐致远一直在门口候着他回来。俞尧心中放下块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致远,给你买了东西,进屋吃。”
徐致远抬头,冷冰冰地看着他。正巧送他回来的汽车上,裴禛走了下来,追过来说道:“阿尧,围巾忘拿了。”
俞尧道谢,正想取来,裴禛先给他脖子上紧紧地围了两圈,道:“这围巾做工这么精细,徐太太肯定花了功夫,你还是围住别摘下来了,省得你这忘性辜负了人家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