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166)
“小裴,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们很疑惑,我可以跟你们解释。” 院长道,“有人提早告诉我,寺山今天会被行刺,就算伤口不至于一击毙命,送来医院的路上也会被下手。中心医院只需要配合走过场,拿出抢救无效的证明而已。”
裴禛和同事的表情一样震惊,道:“什么?”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重视的孩子。出了这个门,只需要对外界说’这场手术的结果很遗憾‘,其余的不需要提。”
“……”
过了很久,一个年轻人咬紧牙关,或许在找一个能和自己的良心相抗衡的理由,颤巍巍地问道:“这是不是…… 淮市政府的意思?我们这算是配合工作吧。”
“是。”
“…… 凶手会得到严惩吗?”
“会的。”
“凶手是谁。”
院长摇头。
“他在路上就已经去了,就算是没有这件事,凭我们也是无力回天的,逮捕凶手是警察的工作。你们不必感到愧疚。”
这群人仍然低着头,五指紧攥着着,好像在很艰难地过着什么心理上槛,又互相劝慰了几句,说:“我们会配合的。”
之后他们开始处理,只有裴禛一声不吭地,阴着脸走出了手术室。
已经是深夜,雨声愈烈,砸在窗户玻璃上,时不时会有几道惊雷照进走廊。
裴禛看见了急救室外等候的 “家属”——两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地望着他走开,没有什么焦急的神色,皆是一副蓄谋已久的平静。
裴禛的心绪不宁。他历来行事坦诚,没有参与过这样阳奉阴违的事情,即使它的目的是出于某些 “大义”。
他对寺山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甚至是厌恶,但也十分反对院长的这种做法。
听院长的意思,寺山之死很快就会引来社会的关注。如果外界介入,他们其中哪怕有一个将寺山真正的死因透漏出去 ,他们这群人都可能被冠上同谋罪。
而院长喊的这些同事,不只是他信任的,更是家中已有妻室或儿女的——这一点让裴禛十分不舒服,他甚至没有了解完整事情的全貌,在被打电话叫过来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被动入伙了。
裴禛没有的褶皱尚未消散,在无人的办公室待了很长时间。院长出来 “语重心长” 地和他聊了几句。而他只能点头,望着窗外的黑夜与雷雨,缄默不语。
这场大雨是白昼的噩耗,黑夜的福报。它冲去了无数的罪证,却淹死了本站在光明里的人。
……
“暴雨拦路,路途颠簸,局部停电,都是’延迟就诊导致抢救不及时‘的理由,责任又不会全部怪在医院。他们不会拒绝的。”
“不管怎样,寺山一定得死。”
“那廖夫人怎么办。”
“那女人就无所谓了,她又说不了话了。”
“我有些好奇,冬先生究竟是怎么说服她的。”
“这说来话长。廖德是梨落坊老板杀的,廖夫人见到尸体受了刺激,以她的性子当然要去查,可这一查可不得了,廖德在梨落坊偷腥的破事全抖搂出来了。廖夫人不愿意信,天天来找寺山’讨公道‘,直到后来神经崩溃了。我就找了个洋医生给他催眠——告诉她廖德的死其实是寺山一手造成的。”
“为什么要选寺山?”
“哼,我倒是想选俞尧。只不过那洋医生说,给廖夫人灌输的意识最好是合乎她’认同‘的,她与俞尧没什么交集,很难凭空去将他认定成一个仇人。倒是寺山…… 廖德肯定平时就对他的洋主子颇有微词,而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太太。加之寺山赶了’讨公道‘的廖夫人太多次,她心中积攒的怨念很深,这才灌输成功的。再说,除掉寺山对我们也有不少好处。”
“至于俞尧,那是附带的。他与外洋政府不和人尽皆知,又被一些人吹捧得高尚极了。让廖夫人以为他是一个’大义无私‘的帮手,要比认知成仇人容易得多。”
电话一边发出一阵笑声来,像是卑鄙的庆功宴。
……
裴禛给家里道了平安,一晚上在中心医院里将就着度过。
翌日天空阴沉,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冲刷后的腥臭气和潮湿,时不时地就会有微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他也不知道后来那群同事与黑衣人是如何处理的,一上午风平浪静。
可直到他回家时在沿路听到了报童的号外声,听到路人碎杂的议论声。
“谋杀” 二字刺进耳膜,裴禛赶紧买来报纸,瞳孔一缩,在嫌疑人三个字的下面,紧接着看到了俞尧的名字。
第84章 献花
寺山死了。
外洋政府在北城吃的瘪一股脑地转成了愤怒,借此发泄到了联合政府身上,使得欺软怕硬的后者头上多了不少 “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