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鸟南寄(144)
俞尧抚顺身后的衣摆,坐正,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一番,奏了一曲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欢快调子。徐致远搬来一张椅子,趴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
“小时候。”
“小提琴也是吗。”
“嗯。”
“尧儿,” 徐致远看着他的侧脸,道,“你给我讲一讲你小时候的事,讲讲丹顶鹤。”
“这说来话长了,一时半会讲不完,” 俞尧的手指停了,说道,“你不是来吃饭的吗。”
“这是约会,吃饭不是目的,哄男朋友开心才是。” 徐致远说,“我想听你讲,你就长话短说,挑自己最喜欢的说。”
“我想想……” 俞尧认真思忖了一会儿,道,“讲我怎么跟镇平认识的吧。”
“行。”
“之前我大哥……”
“等一会儿,” 徐致远打断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俞尧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忽闪而过的狡黠,刚问了一声 “怎么了”,就被徐致远抱了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徐致远已经将他提抱了起来,俞尧的重心猝然后倾,腰往键盘盖上撞了一下,手慌乱地在琴键上一撑,钢琴发出一阵乱七八糟的刺耳响声来。
徐致远的把腰卡在俞尧的双腿之间,胯骨硌得俞尧半疼半痒,但被姿势勾起的羞耻心给吞没了。
俞尧责道:“…… 兔崽子你做什么。”
徐致远一边将他压在钢琴上,一边理直气壮道:“这样讲。”
“放我下来,像什么话。”
“约会的目的是哄男朋友开心,” 徐致远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想这样听你讲。”
“你别让我动手……”
徐致远猜到他会这么说,于是向后故意晃了一下,俞尧的重心离开了钢琴,“哎” 了一声,双手只好搭在了罪魁祸首的肩上。
“你……”
此时,来续酒的侍者正好开门撞上了这一幕,他知道自己来得极为不是时候,红酒差点跟胆子一块撒了出去。他慌忙退走道:“抱歉客人。”
徐致远清凌凌的眼神越过俞尧的肩膀,说道:“酒放下。”
侍者懵然,立马低起头,端了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职业平板脸,进去将东西放到餐桌上,微鞠一躬又出门了。
关门声清脆,把深脸埋在徐致远肩膀上的俞尧闷闷道:“徐致远。”
“……” 徐致远从语气中预感到自己要挨打了,俞尧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几乎要把勒死。
他把俞尧放到桌子上,道:“我不知道有人进来。”
“……”
“小叔叔?”
徐致远弯腰歪头,想看看俞尧的脸,轻轻问道:“你真生气了?”
俞尧等脸上的温热退下去,说道:“你给我好好听着。”
“哦。”
俞尧道:“我不习惯公共场合,或者当着别人的面进行这样搂搂抱抱的小动作,对任何人都是,或许你很喜欢…… 但是我不喜欢。”
徐致远又故技重施,每次被训的时候都做出一副失落表情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这和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 俞尧提前堵上他的话头,严肃道,“恋人之间需要互相沟通想法,适当地做一些妥协或者忍耐,才更有利于磨合适应,不是吗。”
“…… 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你总是这样板着脸,” 徐致远叛逆的年纪还没过,听长辈用这种语气说话老是会冒出点小别扭,也不装可怜了,道,“你又训我,我没做错。”
他嘴上说着 “没做错”,却也不愿意把手从俞尧腿上拿开,把下半张脸往俞尧肩上一埋,眼神幽怨地盯着桌子。
就像只因为抢食被教训,一边垂毛耸耳一边却死活咬着肉不肯松嘴的狼崽子。
俞尧道:“致远,听明白我说的了吗。”
崽子不回话。
“下次再在公共场合…… 或者陌生人面前逾矩,我就和你生气了。” 俞尧道。
崽子不服气地 “嗯” 了一声。
俞尧轻轻捏起他一小撮后颈肉,又问道:“听明白了没。”
崽子不服气地 “嗯” 得更大声。
俞尧叹气,说道:“抬头好好说话。”
虽心中不甘,徐致远还是照做了,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睫毛,像是会随时奓毛似的。
俞尧看了他许久。
俞尧毕竟还没有想好如何与自己的大哥以及徐镇平夫妇交代他和徐致远的关系,贸然暴露对谁都不好。
徐致远年轻又自在,所以横冲直撞,不计后果,但自己处于复杂的家庭、社会的网脉之中,牵一发都要深思熟虑,更别说跟这小子随离经叛道了。
最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个吻,艰难道:“致远,我…… 很难去认可一段关系,一旦认可了又很难去更改。正是因为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所以会考虑很多很多东西。我…… 没法和你一样去逃离、去冲破桎梏。但我会尽力让我们不受伤害地融入到平常生活之中,被亲人朋友接受理解。我很喜欢你…… 我不想见到你众叛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