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番外(75)
“这是我第一次把画卖给不值得拥有他的人,所以我对你很抱歉。但是这是一个结束,我想,也是一个开始。你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却也难免艺术家的清高,这笔钱就当是投资了。作为投资人,我希望你的画不再埋没于世俗的喜好,你应该去开辟一个情感和视野的全新的世界。”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柔美的弦乐,悠扬地飘入许逸风的耳廓。
他知道那是一条遥远且艰辛的路,成为真正的大师,希望是如此渺茫,但希望就像暗夜里的北极星,为他指明了方向。
袁爽上午要开视频会,让许逸风出去转转,下午再一起去美术馆。
酒店不远处就是人民公园,许逸风套上大衣,出了酒店,往公园走去。与北方萧瑟清冷的冬季不同,南方的公园里绿意盎然,气候宜人,潮湿的空气中氤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泥土的芬芳。公园四周仍是林立的高楼,三五成群的老年人聚在一起唱歌、下棋、喝茶。
原来一切都是美,一切都是生活本身,一切都是艺术,自然的艺术和人类文明的艺术品。
许逸风觉得之前的自己肤浅得可笑,居然认为没有什么可以画。
据说在自然的环境中呆二十分钟,压力值能减少80%。闲人在公园晃了两圈,果然感到压在心头已久的郁结缓慢蒸发了。但同时,另一种莫名的忧愁却悄然而至。
一开始他以为是有点冷,但太阳已悬至一日之中最高的的角度,他穿的不少,因为走路还微微出了些汗。那种微弱的凉意来自内心的空洞,他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身边走过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只有他形单影只,原来体内生发的情绪叫做孤独,他在思念一个人。
许逸风找了个长椅坐下,掏出那个不剩几页的小素描本,可能是因为随身携带又经常翻阅,纸张已经变得柔软和皴皱。他翻看着那些画,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已经画完了,他的手肘,他的膝盖骨,他的脚后跟……可是这些局部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触手可及的陈与同。
他又挨了一会儿时间,到了吃午饭的点,拨通了想念的人的电话。
朱越瞠目结舌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审判长,手里捏着的饭勺在嘴边停住了。
陈与同居然在笑?
他大概不知道在众多同事嘴里,自己的外号是面瘫。可现在他不但在笑,而且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要知道即使在平时不出庭的时候,他一张口也是这个季节东北地区的温度。
没听说他家里有小孩啊,而且说的话也是和成人对话的内容。朱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位高冷的法官大人,谈!恋!爱!了!
“合同周赫给我看了,没有问题。袁总财大气粗,你不用跟她客气。是要多交不少税,这个周赫很熟,也不用你操心。”陈与同喝了口汤,又笑着说:“我吃食堂呀,都吃差不多了,残羹剩饭的就不给你拍照了。你也快去觅食吧,等晚上再视频。”
陈与同挂了电话,收拾了餐盘,发现朱越仍一动不动,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好像不是平时的弧度。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越哥,吃好了么?”
朱越忙把剩下的饭扒完:“吃好了吃好了。”心里有点遗憾,看来不能把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他了,只能有时间再打听打听他家里那个“亲戚”是不是单身。
回忆着电话那头别扭的某人,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合同之类的事,一直没话找话,还担心起缴税的问题,明明就是想找个理由给自己打电话,真是傲娇。陈与同走着走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发现跟他一起回办公室的朱越又露出刚才那副惊恐的表情。
我有这么可怕么?陈与同不解,为什么有个笨蛋从来都不怕?
一整个下午,面瘫的心情都很好,也就没有注意到,同一个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在向他的饭搭子打听冰雪消融的秘密。朱越不知怎么解释,冬天到了,也许春风也不远了。
春风哥盯着袁爽给他定的午餐,嘴张得比沙拉里的白煮蛋还大:“袁总,中午就吃这玩意?咱不是刚入账了一百多万么?”
那是一盒鸡胸肉沙拉,并且没有沙拉酱。金鑫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咀嚼,像一只年迈的山羊。
“我可不吃这个。”许逸风点开外卖APP,给自己定了个麦当劳,他又问金鑫要不要,可怜的小金在点头的瞬间感受到来自老板的肃杀目光,脑袋飞快地变换了方向,差点扭到脖子,顺手把许逸风那份沙拉里的白煮蛋夹走了。
半小时后,凯迪拉克的车厢里弥漫着炸鸡的味道,罪魁祸首抱着全家桶,全然不顾前方和侧方恶狠狠的眼神,他抓起一个鸡腿,用餐纸捏在根部,托着刚吃完的汉堡的盒子,递到袁爽嘴边:“吃吧,别委屈自己,鸡就是要炸着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