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季，这座城市的路面就不会干，离开那年是，回来这年也是。

后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在匆匆而过的车窗玻璃上，又倒映在水波涟漪中，叶淮盯着那转瞬即逝的一点愣了很久，没有回头。

苏北的雨，一下三年，大雨颠倒了一座城，映不清少年一颗心。

陈芸秋住院的第三天，叶淮收拾东西回去，一家人三年的贴身照顾，让她性子敛了不少。

“这就回去了？”嘴硬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不忘叭叭一阵。

“妈，叶淮得准备考试，我留下陪你...”叶汐道。

“你陪我，到什么时候？”陈芸秋道。

“到开学啊～”叶汐说。

“那不还是要走...”陈芸秋小声嘟囔。

“呵...”叶淮笑了一声，拿东西出门。

“你...”陈芸秋道。

叶淮停了步子看她。

“好好考。”陈芸秋说。

“哈？”叶淮音量提了八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什么哈？”陈芸秋怒了。

叶汐和叶建湘都笑了，叶淮无奈，摆摆手道：“知道了。”

医院出来依旧没有打车，一路踩着落叶，走走停停，望着路边店面的玻璃门，黄叶纷飞，人影绰绰。

八月底的高铁，快马加鞭回到学校投入新一轮的复习。

他和夏易在一起两年，不是什么都没学到，至少学习再没落下过。

大四一到，人生再一分水岭，创业实习出国相亲...宿舍里闹得不行，叶淮，葛辰和隔壁的程泽，三个人在外面租了房子，每天食堂图书馆出租屋，三点一线。

疯狂复习的日子里，总会想起高三那段日子，红白校服，飞翔标志，拿着教棍的王峰，扯着嗓门的韩萤。

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趴着午睡，醒来时会有一瞬间的恍惚，望见窗外漫天飘零的银杏树叶和满书架的五三，揉揉眼睛才发现不过是迎风而起的黄色窗帘和封皮相似的世界名著。

突然想起，已经毕业这么久了，大学都快毕业了。

入秋后白日渐短，每天起得比鸡早，去食堂拎一杯豆浆，再去图书馆门口背书。

玻璃门上哈着早餐的雾气，远处模糊的人影在白气间弥散，叶淮叹了口气，低头喝豆浆。

十月一过后，开始考研报名。

“考哪？”葛辰拍了拍邻座的程泽，他抬头，看向叶淮，“你考哪？”

叶淮一怔，被葛辰打断，“他肯定本部啊，你呢？”

“清华。”程泽道。

“扯屁呢...”葛辰翻了页他的专业书，“清华可不考这个...”

“一本专业书，你看...”

程泽翻着手机给葛辰看，叶淮低头做题，一道极限压轴题扣了半天，掏出手机上研招网。

中午食堂人潮湍流，三个人捧着铁盘落座，叶淮特意要了只勺子，背面朝上，竖起来当镜子整了整刘海。

勺面斜过，人影匆匆。

“你拿勺子干什么？”葛辰问他。

左手勺右手筷，叶淮低头吃饭。

“娘死了！”葛辰道。

叶淮抬头看他，“这样比较可爱。”

葛辰一脸吃屎的表情，程泽在一旁笑疯。

考研狗的日子，寂寞无边，但三个狗一起，孤独感尚可被冲淡。

超市门口的推拉门开开合合，又来囤泡面了，叶淮站在门口等他俩，感应门“欢迎光临”的声音频繁响起。

“叶淮，叶淮...”

喊了好些声，才把他的目光从玻璃门上拽开，叶淮错愕地抬头，看着程泽。

“你怎么了？”程泽说。

“没事。”叶淮道。

十一月，学校附近的游乐园举办了一场大型扮鬼化装舞会，这本和考研人半毛钱关系没有，但一听说到场送肖四肖八，三个人特地认真地打扮了一番。

到宿舍才发现去的人不少，整栋楼俨然成了鬼屋，人人见面对着“啊”一声，接着“卧槽！”，既而互殴。

一楼拐角的墙壁上，宿管挂了一个小铜镜，叶淮对着整了整自己的“木乃伊”装备，绷带上下一扯，咧出两颗小虎牙。

“走了小可爱...”程泽搂了叶淮的肩，“你更应该扮吸血鬼。”

叶淮抖抖肩膀甩掉程泽的手，对于他的一些“小可爱”，“亲爱的”之类的称呼，从一开始鸡皮疙瘩掉一地到现在逐渐脱敏。

被甩掉的胳膊再一次糊上来，这一次叶淮没有挣开，两个人勾肩搭背径直和门口的狼人擦肩而过。

游乐园里魑魅魍魉，鬼影成群，葛辰姗姗来迟，无头人装备令他行动困难，拖着步子追着两个人跑。

炫酷的大片特效在大屏里播放，四方人声鼎沸，360°立体环绕音响充斥耳膜。

枯燥久了的考研人见不得什么大场面，一旦嗨起来，根本忘了什么鬼肖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