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中十三班第一人+番外(203)
白皓帆转身,踏上一个人的归途,一个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曾不是一个人。
路边的积雪已经所剩无几了,每年冬天好像都一样,好像又不一样。
苏北的雪积不住,那一年却格外冷,大雪凄迷了一座城,茫茫雾霭中闪着红光的十字符号成了白皓帆唯一的目标。
一院,二院,中医院,附属医院......一家医院接着一家医院找,当时不过五年级大的孩子,在住院处多次被医生护士拦下。
几天的时间,白皓帆跑遍了全市的医院,而夏易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拖家带口,说走就走,一句道别也没有。
大雪罕有地接连下了好几天,整个城市弥天盖地,陷入一片混沌。
白皓帆沿着街边的路牙石一直走一直走,雪水浸透布鞋,寒气顺着脚底往上钻,直到手脚冰冷麻木,他一个人愣站在街边。
路上寥寥的行人缩头揣兜,脚下是咯吱咯吱的声响,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清冷肃穆。
白皓帆仰起头来,大团的雪花旋成卷飘洒下来,零星几点落在脸上,冰冰凉凉,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那些人类经常会思考却无解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雪是白色的,天是灰色的,为什么夏天会下雨,冬天会下雪,为什么风会起,云会涌,潮起又潮落,花开还会谢...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离开得这么轻易。
那一年的鞭炮还没被严令禁止,三十一到,街坊邻居,小区马路,炮声响彻云霄,簇簇烟花在暗夜里升腾绽放,璀璨了半个天际。
白皓帆在小区沙坑里堆了个雪堆,埋一整盒炮,火线引燃,雪堆崩裂。
爆破声响,和除夕夜倒计时的最后一秒重合。
碎雪在耀火里闪着亮光。
黯淡的屏幕捏在手心,依稀可见寥寥一个好字。
骗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白皓帆都在生夏易的气,气他不告而别,气他只是嘴上说说,什么狗屁家人。
再后来气着气着就气不动了,因为无论在脑海里模拟过多少次重逢的场景都是徒劳,这一天来得好慢,甚至可能不会来了。
夏易带他干的混事太多,白皓帆适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到自己刻板无味的生活中。
老老实实地去上课,老老实实地弹琴,做三好学生,不迟到不打架不逃课不上网,不整那些五五六六,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才发现,少了夏易,身边竟没有一个说上名的朋友。
冬去春来,秋去冬又来...
白皓帆小升初的那个夏天,生平第一次反抗家里,不去市里中学,执拗着脾气非去附中不可,僵持了一整个暑假决不松口。
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保姆妈妈以为是小孩子叛逆期到了,劝了很久,最后保证只此一次的任性,家里人才松口,后来白皓帆也用事实证明了,他不管在哪,都一样优秀。
初中后白皓帆父母出国了,将他交给保姆妈妈带,他终于有了更多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但那个教他任性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夏易在附中办的休学不是退学,这两个字成了白皓帆最后的念想。
初一寒假期末考试,白皓帆拿了全科满分,被班主任惊称为神童,最早帆神的.名号就是那时开始在坊间流传。
班主任握着几张卷子挨个找人欣赏,跟其他老师唠嗑,“咱们附中真的很少有这么优秀的学生,啧...”
一阵唏嘘后,不知谁插了一嘴,“前两年不是有个吗,也是回回满分。”
“那个啊,后来休学了,叫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只有白皓帆清楚,他们口中的人是谁,多优秀的学生不过一个学期的辉煌,时过境迁,一纸佳话也会变得模糊不清,再往后,可能连提都不会再提了。
时隔两年,白皓帆将成绩单拍下来发给夏易,他说,比你高两分,配图墨镜闪亮牙。
意料之中,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但他还是固执地问了一句,新年去炸雪堆吗?
白皓帆到了夏易离开时的年纪,又过了夏易离开时的年纪,那个人还是杳无音信。
他甚至想,只要他回来,可以既往不咎,不会生气,不问他去哪了,不提他的家事,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只要他回来。
初一盛夏暴雨,小区池塘里的荷花开了,白皓帆逃了补习班,踩着路边的水逆流向上。
大雨冲刷着地面,雨水汇聚没过脚脖,白皓帆抬脚将涟漪拨起,水珠撒在身上轻快凉爽。
伞柄抬起,在一片水汽蒙蒙的雨帘里,白皓帆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容,撑着一把巨大的荷叶。
他走得猝不及防,来得躲闪不及,从不给白皓帆反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