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栩川可怜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细细的哼气,中年少女曹媛女士一秒心空。
她简直想立刻回去揪着导演的耳朵,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打击这个努力而不得其法的小演员,人家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敢。
她只能默默安慰地拍了拍柏栩川的肩膀,返身思考如何劝说导演修改剧本,删了这场比较露骨的床戏,换成比较蒙太奇的表现形式。
过了一会,贺衍之也下了戏。
他穿着沉星的标志老旧绿格子衬衫,领口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一个,看起来又少年气又禁欲。贺衍之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什么,却听周遭都是窃窃私语声。
“川川好像很难过。”
“导演今天骂他了吧,第一次。”
“没有吧,就是说了他两句。”
“好孤单啊嘤嘤嘤,我的美少年在夕阳下寂寞的背影,诉说着难掩的悲伤……只想上去从后面抱住他,亲吻掉他的眼泪,告诉他从此以后再也不要难过,因为至少还有我!”
贺衍之:……
他瞟了一眼,最后说这话的竟然不是位年轻的女士,而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士。
不禁肃然起敬。
众人只觉一阵风飘了出去,转瞬贺衍之就站到了柏栩川身后。
此时,柏栩川正叼着狗尾巴草,四十五度忧伤地仰望天空,自言自语:
“也许,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我应该去真正的红灯区看一看。”
贺衍之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没有必要。”
柏栩川转过头:“前辈?”
他一说话,嘴里的狗尾巴草就掉了下来,微微张着嘴,颇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自怨自艾会被听到。
贺衍之看着他,没有说话。
柏栩川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个,我就是想想……”
转念,他却下定了决心。
“我觉得有必要。”他说,“我从未去过那种环境,也无法感应沈河的心境。衍之,我很想把戏演好,这部戏,这部戏……你一定也察觉到了,我根本只能演好跟你的对手戏!”
因为说得急切,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贺衍之怔住。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要去吗?”他沉吟片刻,径直道,“那可不能这副打扮。”
柏栩川睁大眼睛。这是同意了?
他心里立刻高兴了,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支持我了吗?”
他完全没有这样想:其实贺衍之根本没有立场管他啊。
柏栩川现在的反应,就像一个得知可以去网吧的初中生一样。
只不过,他大概没有想过,初中生在什么情况下会被家长允许去网吧查询学习资料。
那就是在……
“我陪你一起去。”
家长陪同一起的时候。
柏栩川:“啊?”
他张大了嘴,半天才从震惊中醒过来。
*
一直到两个人换上一身特别不起眼的装束,混到周城著名的某地下大型声色街区入口时,柏栩川还在恍惚。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和以性冷淡著称的贺衍之一起……逛窑子。
当然准确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两个没那功能的人,以学术研究的严肃态度,手拉手共同逛窑子。
柏栩川一边思索一边小步跟着贺衍之往里走,边走边小声问:“星哥,你怎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贺衍之毫不犹豫三连否认:“没有,不是,并不熟。”
顿了顿,又瞥他一眼,压低声音:“你刚刚叫我什么?”
柏栩川正色道:“我刚刚想跟你说呢,既然到了地下场所,我们就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们应该互相称呼对方的代号,那么我就叫你星哥,你就叫我阿河,这样听起来比较像混社会的,很隐蔽!”
贺衍之看着他无言,转头望着前面,大步往前走了几步。柏栩川赶紧跟上来,惴惴道:“怎么的呢,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叫你什么比较好?你喜欢怎么叫,要么就简略点叫老大?或者你比较喜欢四爷、六爷这样的称呼?”
前面是一家门脸窄小,进出客人却络绎不绝的酒吧。虽然不起眼,却是整条街生意最好的店。门口站了几个吞云吐雾的小青年,有的头发染得乱七八糟,有的却一脸清纯,只是人人脸上都带着欲-望的颜色,尤其是眼神,带着钩子似的。
其中几个不一会便被人搂着进了店门,剩下几个略微焦躁起来,时不时对着门口停的车挥手。不过那些开车来的多半是来正经猎艳,少有人会在门口为他们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