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难移(9)
我觉得头都要爆炸了,心里又忍不住地辱骂金洲。
都怪这个逼事儿多的傻玩意儿。
这他妈都怪他!
他要是不跟我换班,我也不会被清扫扫到,也就不会被周沿江抓到打一顿,更不会被莲姐和小白丢下没有住处,更不会被周沿江个大傻逼逼着读书。
与此同时,我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你该不会还想让我去参加成人高考吧?”
周沿江:“不然呢?”
不然呢?多么理直气壮又让人反驳不了的一句话,哈哈,不然呢。
“你有病吧。”我艰难地吐出了这一句话,这是我内心滚屏播放的八百句脏话的浓缩题、这是可以高度概括周沿江人生的一句话、也是可以概括我前十几年人生血泪史的一句话。
周沿江,可能真的有病。
我就奇了怪了。我翻个身,很认真地盯着周沿江看。
他垂着眼,拿了水果刀削橙子,完全不理会我。
圆滚滚的大橙子在他手上转啊转啊,脱下了一圈宽窄均匀的外衣,哎呀,断掉了,周沿江不为所动,继续削橙子。
“周沿江,你们是不是有这么个流程,清扫之后帮助失足妇女重新读书就业?”
“看情况吧。”
“那就是有了,”我又问,“那你们有没有人做过追踪调查?或者你知不知道那些所谓被拯救的人、她们之后又去做什么了?有没有听说?”
“她们是她们,”周沿江扒开橙子,放在盘子里递给我,“你是你。”
我捻起一瓣扔进嘴里,这个季节的橙子还有些酸,一口咬下去,酸到舌根。
酸味在嘴里密密麻麻地铺垫开来。
“你不知道吗?那我来告诉你好了,她们从哪儿来就回到哪儿去……”
周沿江出声打断我,“喻舟!”
我不管他,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回码头去、回闹市去、回漏水的出租屋去、回那些乌烟瘴气的发廊里面去!”
“该拉客的拉客、该卖肉的卖肉、该吹箫的吹箫,她们就是改不了地去做你们看不起的下贱人……”我看着天花板,那只绕着灯飞舞的蚊子似乎终于累了,停歇在灯罩上,黑色的一小点,扎眼。
我抬起眼,问周沿江,“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知道有的人……”
“别说了!”周沿江高声打断我,猛地站起来,想要离开。
我伸手去拉他,仓促地跌落下沙发,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周沿江甩开我的手想要绕过茶几,我扑到他身后,锁住他的喉咙,贴着他的耳朵,“……周沿江,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就是有人那么贱,好逸恶劳、不事生产,贪图享乐又一事无成,他们习惯了躺在床上把自己当作一件廉价的商品去出售,他们可以和任何人上床,接吻做都是招揽顾客的手段,只有钞票到手的瞬间他们才会兴奋到高潮……”
“他们没救的,因为他们从来就是那样活着的。”
周沿江的背很僵,肩膀也是僵的,我忍不住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感受他身体传来的体温。
恍惚间觉得,好像我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也单纯,也天真。
也蠢,并不知道前面等待着我的是烂臭的泥坑。
不过好在周沿江身上依然是香的。
“周沿江,人只要一天是出来卖的,那他一辈子都是出来卖的,”我贴着他后颈上的一小块皮肤,一边嗅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一边说,“……他只要当了一天婊子,那他一辈子都是婊子。”
“你应该知道。”
你应该知道。
我不觉得我堕落,所以我也不需要被拯救,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做出了选择,你别来妨碍我。
他冷笑,掰开我的手,“谁他妈乐意管你。”
周沿江大概是生气了,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跟我说话,每天沉默地出门,又沉默地回来,有的时候隔一两天再回来,他也没什么不正常,只是不跟我说话。
我乐得清闲,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零食和看电视,周沿江有一面墙那么多的电影碟片,我每天看五盘,看得我眼圈发红又发黑。
我没有去上班,因为经理打电话跟我说最近管得严,让我休息几天再去上班,我问休息多久,他没说,我也就没再继续问。
然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金洲这小子倒是给我打了一次电话,问我为什么没去上班。
“怎么,想我了?”我把薯片咬得嘎蹦响。
他没什么感情地假笑,“是啊,我想你了。”
“怎么,要我给你发自拍以慰寂寥啊?”
“滚,”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问我,“上次那人联系你没啊?”
“什么人?”我又拆了一包栗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