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教授谈恋爱(68)
“老师交给我一个重要的项目,二月份要去外地调研,应该来不及。”
“我的论文还有数据没处理,正好趁着放假整理整理。”
“现在是实习的关键期……”
今年,蒋小城说:“我就不回去了,我们只放七天的假,就算坐飞机到了市区,还要转两次车,一来一回,路上就浪费了四天——虽然是过年,公司里也要有人值班。”
蒋夏急得满脸委屈。
“那,那为什么是你值班呢,公司里那么多人。”
蒋小城捏了捏她皱皱巴巴的脸,笑道:“我第一年进公司,当然要多做一些事了,况且也不是白做,有加班费啊——对了,到时候我买点东西给舅舅舅妈寄过去,留你的手机号,如果有短信通知,不要忘记去拿。”
“根本不是这样的!”
忽然升高的嗓门让蒋小城一怔,神色茫然的看着她。
蒋夏咬着嘴唇,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哽着嗓音道:“你是不是还记得那件事,你还,还怨我妈……”
蒋小城可没法在一天内接受两次指责了,他忍住扶额的冲动,尽量温和着语气说:“说什么傻话,舅妈对我这么好,我干什么要怨她,是公司里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明天不是有课吗?快去睡吧,不然早上又叫不起了。”
又抽出纸巾递给蒋夏。
“聊的好好的,怎么又哭了,看到了偶像,还不开心吗?好了好了,快擦擦眼泪,去洗把脸,让韩恬看到了——”
叹了口气。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要打雷下雨。”
蒋夏小时候很爱哭,谁也哄不好,只有蒋小城能。十四岁的蒋小城抱着八岁的蒋夏走到镇边的田野中,那里的草丛里洒着很多细碎的小花。
“快看,快看这个,蓝色的,这朵花是蓝色的。”
满脸泪水的蒋夏停止了哭泣,顺着蒋小城的指头望去。
“看到了吗?”
“蓝色——”蒋夏被彻底转移了注意力,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挣扎着脱离蒋小城的怀抱。
蒋小城小心地把她放在地上,拽了拽她衣服的下摆。
“蓝色——”蒋夏走近花朵,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看,歪过头,稚言稚语地问:“怎么是蓝色?”
十四岁的蒋小城具备同龄人没有的耐心。
“是蓝色,花有红色,黄色,粉色,也有蓝色……天空也是蓝色。”
“你不要哭,你一哭,蓝色的天空就会变成灰色,就要打雷下雨了。”
儿时哄人的招数已经不再管用,蒋夏红着眼圈看蒋小城一眼,默默回了房间。
半夜两点钟,蒋小城蓦地醒了,他侧身卧着,手搭在额上,忽然想起很久了以前的事。
说是很久,不过十年前,但因为那时候还小,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
两间砖房,寡言寡语的舅舅,当家作主的舅妈,寄人篱下的自己。
一开始日子还不算难过,舅舅是镇上的木工,自己搭的作坊铺,制些门窗衣柜的大件,也制些桌椅板凳类的小件。
有人说一份工作认真做满十年,就能成为这个行业的精英。舅舅初中没毕业便跟着师父上工,刨、凿、锯、斧二十年不离手,早就赫赫有名。小镇里一个春秋有五十家办喜事,四十八家找他做家具。
舅妈就帮他打下手。
二十几年来攒了一些积蓄,因此桌子上多一副碗筷,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只是后来有一回,舅舅用电锯截木头,木头没有断,断了半只手。木匠是靠手吃饭的,没有了手,就做不了让人满意的家具,小镇上再没了蒋家木匠铺。
舅舅只能做些不用手的工作,他去镇上的塑料厂子当门卫。
做家具是门手艺活,一方交钱,一方交货,不必看谁的脸色。可当门卫不是一门手艺活,有的人能进,有的人不能进,有的人这段时间可以进,过几天又不可以进,里面有很大的学门。
舅舅摸不清,就总是挨骂,三十几岁的人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他脸上挂不住,心里憋闷。
别的男人憋闷,到了家里会发脾气,可舅舅发不出,一是因为他老实,二是因为舅妈比他还有脾气。
蒋家木匠铺关了门,舅妈不能再打下手,她能说会道,就到镇里的饭店做服务员。服务员也是个看人脸色的活,但工资更多,是舅舅的两倍。
两个人在白天受满了委屈,回到家里谁都不说话,日子越发沉默。
有一天蒋小城带着蒋夏去田野地玩,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走到家门口时,隐隐听到盘碗摔打的响动,再近一些,就是舅舅的低吼声。
“你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