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谎言拥抱你+番外(108)
他真得说过要给自己一个家吗?大概是说过的吧;他真的爱过自己吗?大概,也是爱过的吧。
说一句铠甲就被剥掉一层,剥到最后只剩淋漓血肉。不是说,当一个隐藏太久的人终于抛弃伪装讲出真话后会轻松吗?为什么他能感受到的,还是一句一刀的凌迟。
他什么都没了,秘密没了,铠甲也没了,只能等着庄晏的审判。
庄晏沉默地听着,他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等盛时说完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想问了。过了很久,他终于沙哑着开了口:
“为什么不报警?指控记者收黑钱写虚假新闻,是要有证据的。他煽动网暴、造谣你被包养,你为什么不报警?”
盛时苦笑,“报警?那么贵的衣服鞋子手表书包,是穿在我身上吧?车我也开过,豪宅我也住过,我说不清。网民也不在乎。至于收黑钱写假新闻,当时这事捅到了记协和纪委,下来调查时,我的采访对象临阵倒戈,说是收了我的钱,按照我教的话配合采访——这话也一点错没有,我给了他两千块,因为他说他爸受不了刺激住院了,他身上没那么多现金,我就垫给他了。”
“就两千块。”盛时的嘴角噙上讽刺的微笑,“我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庄晏,我证明不了我是清白的。”
第51章
庄晏就这么直愣愣地坐着,得知真相后他开心吗?似乎并没有。
那吐露隐情的那个人,他轻松了些吗?似乎也没有。
也是,盛时那种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今天也是被自己逼急了,才会把这些往事都抖出来。
他艰难地开口,“所以,你是被处分了吗?”
盛时摇头,“你说什么样的处分?公开处分通报没有,我主动辞职了。听说本来是要公开处分的,为了颜面也就那么算了,就吊销了我的记者证。”
网上爆出来料和照片没有他正脸,文字半遮半掩又很有指向性,大家都知道是岭南才子卫南山,但就是谁也没法证明就是他。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正好卡着他,既让他麻烦缠身,又留有一线生机,不至于把他逼上绝路。
只是逼得他无声无息地被吊销执业资格证,无声无息地离开花城。
卫南山五年内都没法再申领记者证了,盛时呢?
庄晏想安慰他,其实随着新媒体的发展,早就不是有记者证才能采访的时代了。人人都能采访别人,人人也能去找到渠道发声,很多媒体圈大佬早就不屑于那个小本本。
但对盛时来讲,那个证的意义不一样。那是他自入行伊始,对自己的职业暗暗许下的承诺。
理性中立客观,公平公正正义。
是母亲去世之前拉着他的手忏悔,小山,妈对不起你爸,也对不起那个记者同志。人啊要说真话,不然一辈子良心不安。
是老师喝醉了酒,摇头晃脑地吟诵,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就像楚云帆说的,这年头其实已经没什么人把“新闻理想”挂在嘴边了,写完稿多检查两遍,拿不准的地方多打个电话核实几句,就已经算是有理想的表现。
但任何时代都有例外,这不就有盛时这样的死心眼儿吗?
“所以你要接着调查东湾,对吗?你要扳倒华恒。”
“对。”
“你还……在意他吗?”
听了这么一大串,这大概才是庄晏唯一迫切想问的问题。
都说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遗忘。盛时这么强烈的执念,肯定是难以忘怀吧?如果不爱的话,为什么还要留着那盒像耻辱标记一样的礼物,走到哪带到哪,不肯丢掉呢?
还爱吗?盛时自己也说不清。
施清远在他生命中印下的烙印太深重,父母和老师去世之后,三千浮生,他是唯一的羁绊,如果没有他,其实当时的卫南山就是天地一过客,无亲无爱,草籽一样,飘到哪里算哪里。
施清远接住了他,引导了他,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就了他。
那是爱吗?在离开花城的日日夜夜里,他每次想起都觉得万蚁噬心,是的吧,毕竟施清远对他那么好,他从来没怀疑过施清远的感情。
那么爱分正确和错误吗?爱分善意和恶意吗?
这种纠结已经太远了,自从庄晏出现后,这种纠结就失了颜色,渐渐退到越来越远的角落,他依旧忧心,依旧痛苦,但令他痛苦的已经不是这些是非对错。
如果有可能,他真得愿意彻底尘封那些爱恨纠缠的过往,平平静静地长伴书斋与爱人。
“庄晏。我没有办法放下。”盛时平静地开口,“与在不在意都没关系。加上雷明,四十一条人命,材料递到我手上,我没法假装没看见,这事必须在我手里有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