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藜拿着钥匙,带麦苗上楼梯,对着房号,走到尽头的房间。
麦苗进去一看,就“哇”了一声。
房间里有好大一张床,干干净净的,明亮宽敞。旁边有独立的洗浴间,里面居然有浴缸,还有一个抽水马桶。
麦苗跑到床上一躺下来,摊开手摸了摸,他还从没睡过这么软的床。
反观陈藜,和村子里没见过世面的不一样。他对城里的一切,似乎早已见怪不怪,那模样反倒还像是回到了自己曾经长久生活的地方。
麦苗跳起来,跑进浴室里,扭开水龙头,水却从头顶上的花洒喷出来,把他给吓了一跳。
休息了一会儿,陈藜就喊来麦苗,两个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两个人去宾馆对面下馆子,刚好是饭点,人特别多。
陈藜吸溜着面条,抬头一看麦苗正磨磨唧唧地数肉片,把自己碗里的肉全夹给他:“专心吃。”
麦苗扁扁嘴,他不是想吃肉,就是心疼钱。
别看麦苗这样,他也知道财物的重要性,知道挣钱不容易。可他别的不晓得怎么计较,就知道一碗带荤的面条,村里卖的一海碗一块钱都不到,进城后竟要一块五毛了。
饭饱以后,陈藜又带着麦苗坐车。
这回屁股都还没坐热,陈藜就说:“到了。”
他们两个下车,麦苗顶着大太阳,抬头看见公交牌上的红字写着“国家防卫部队第二医院”。
医院里的人不算多,甚至比省区医院的人流还少了不少。
麦苗还是第一次上医院来,他以前只跟着爹娘去过公社的诊所,对那个地方,也从未有过好的记忆。
陈藜走进这里后,神情严肃了许多。
麦苗一随便打量,一只手就把他的脸扭过来:“别乱看。”
于是,麦苗就不敢瞎晃脑了。
他觉着,那搂着自己肩膀的手,抓得特别紧。当他一抬头看陈藜的脸色,又不敢轻易吱声了。
他们在诊断室外的长凳上只坐了一会儿,就有个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来了。
他老远便惊讶地喊:“陈团长!”
陈藜站起来,也应了声:“哎,老唐!”
唐大夫领着陈家兄弟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直寒暄着。
“从我从潭城调回来,算起来都跟团长你有三年没见一面了。”
陈藜:“别叫团长了,现在咱们是同志了。”
“是是,同志。”唐医生的语气充满了感慨,“上个月,我碰见到北师的张队,他说你不想留在首都的大院,退伍后就回老家了。说真的,大伙儿都替你可惜。”
他拉来了两张椅子,陈藜忙去接过,嘴里说道自己来。
都坐定了以后,陈藜始终惦记着自己来的目的。
他看一看身边的人,介绍道:“老唐,这是麦苗。”他握着麦苗的手一紧,“他是我的伴儿。”
唐医生一怔,正眼看着麦苗。
他之前虽然是随军的医生,可却不是陈藜他们那一类的人。然而,陈藜和麦苗一起生活了个把月,还每个晚上睡一张床,不也没认出来,普通人可就更别提了。
“还没向组织打过报告,目前知道他的,就我一个人。”陈藜把事实都先交代了,省了他人暗自琢磨。
大夫静了好一晌,勉强消化全了这件事,不自觉压低声音,谨慎地说:“这样,先不着急。咱们先采血,做几个检查。”
很早他们就认识到,单单身体构造的不同,可能只是单纯的人体缺陷。所以,尤其是在十多年前,全国新生儿都是强制采血检验,一直到内外局势都逐渐稳定了,这个制度不再严格执行。
话是这么说,唐医生心里也清楚,陈藜能千里迢迢带着人到部队医院来,铁定是从亲密接触确认过事实了。
唐医生立即开几项检查,单子里还包含了B超和拍片子,一点都不敢马虎。
陈藜带着麦苗去了诊断室,那个地方很私密,并没有外人,想来是为特殊情况而准备的。给麦苗做体检的都是女同志,尽管这样,陈藜还是紧紧陪着。
再说,也只有陈藜哄得住麦苗。
麦苗从诊断室出来时,跟只兔子一样,两眼都红红的。
他被陈藜搂着,神情充满了不情愿,仿佛是被人给骗狠了,委屈得很。
陈藜看看他的手肘,不晓得是不是只有麦苗这样,还是他们这类的都是如此,经不起一点折腾。他被抽了两管血,手臂留下了一小片的青紫,在那白透的肌肤上,看着还挺骇人。
唐医生道:“结果明天会出来,要是确认了,这事咱们肯定不能瞒报,希望你能理解。”
“我省得。”陈藜心里也有数了,否则也不会带着麦苗过来,“别的先不想,我就是怕他身体养不好,真的有什么好歹,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