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夙年三两句敷衍走医生,走到床边站定,看着面前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小鸵鸟,无声弯唇。
“医生已经走了,出来吧。”他伸手去拉他的被子:“乖啊,别一会儿又憋着了。”
“……”
没了被子遮挡,谢嘉然干脆拉了梁夙年的手将一张脸埋在他掌心再压枕头上,只留红到快滴血的耳垂和布满绯色的后颈暴露在外。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被他压着的轻轻勾了勾手指:“实在困的话,那就再睡会儿?”
“不困。”闷闷的声音从掌心转来,耍赖一样。
梁夙年就哄着他:“那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谢嘉然不动也不说话,缓了快有半分钟才松开他的手,慢吞吞从病床上坐起来。
也不看他,低着头没找事地揉眼睛,话题挑得生硬,努力想要藏起他的不自在:“黎塘他们呢?”
梁夙年:“他们还在酒店,打算今天逛逛山上的景区,下午再回去。”
谢嘉然低低哦了一声,想起什么,睫毛颤得厉害:“那他们,知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
梁夙年知道他想问什么:“放心吧,他们只以为你是临时有事需要赶回学校,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就和你一起回了。”
谢嘉然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耳尖红色未散,撑在床边的手无意识抓皱了床单。
他还是没抬头,低个脑袋欲盖弥彰地去找鞋子。
藏不住情绪的小朋友,就连后脑勺翘起的一小搓头发都仿佛戳了个无形的章,上头印着六个大字:
我在不好意思。
在小谢同学清冷的保护色下,可爱都快渗进骨子里了。
怎么说呢?
梁夙年觉得,这个人好像已经可爱到什么也不用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都会叫人心生喜欢。
谢嘉然脚尖踩住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刚要伸过去勾远的那只,不防面前的人忽然矮身蹲下握住了他的脚踝,拿过鞋子耐心十足替他穿上,然后换另一只。
谢嘉然一下僵在原位,不知该作何反应。
从有记忆开始,从来没有人像这样蹲在他面前,这么体贴入微地帮他穿过鞋子。
缓慢滴,脚踝被握住的地方好像从连接处萌发了藤蔓。
丛生缠绕着他的身体迅速攀爬往上,将他温柔裹进丛荫,在心尖上开出白净柔软的小花,迎风愉悦地摇曳。
算了。
他抿起嘴角轻轻晃了晃足尖,愉悦地想。
反正都是他的人了,在家属面前丢脸又不算丢脸。
先抱一抱吧,都已经一晚上加一个上午了,他们还没有抱过呢。
梁夙年帮他穿好鞋子站起身,谢嘉然刚想张开手臂去抱他,忽又听他在看了眼时间后自语道:“现在一点,回去四点,正好赶上医院没有下班。”
“……?”
谢嘉然动作停在半路,眼神茫然:“回去还要去医院吗?可是我已经没事了啊。”
梁夙年解释:“是私人医院,我爸帮忙联系的他以为老朋友,正好刚从国外回来回来不久,是在圈内都很有名的心理学专家。”
谢嘉然更懵了:“心理医生?”
“嗯。”梁夙年握住他的手交叠放回膝盖:“然然,你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像昨晚这样的情况再发生,我又不在你身边,那你该怎么办?”
谢嘉然仰头看着他,不解道:“可是你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
“因为我们专业不同啊。”
梁夙年条理清晰地耐心解释:“而且马上大四开始实习,万一到时候你或者我因为工作搬出宿舍,不能再继续做舍友,能见面的机会不就更少了?”
谢嘉然脑袋嗡了一声,恍惚张了张唇:“……舍友?”
梁夙年点点头,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安慰地揉揉他脑袋:“别怕,那位医生经验很丰富,而且即使不能完全治愈,至少我们可以努力控制不让它继续加重。”
“……”
三个小时车程回市区,半个小时车程到私人医院。
直到进入医院装修奢侈低调的大厅,谢嘉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什么意思。
……舍友?
所以他放手博了这一把,换来的结果只是让梁夙年以为他情况加重了,然后帮他联系到最好的心理医生?
可是他的目的怎么会是找医生呢?
他要的明明是男朋友啊。
魂不守舍跟着梁夙年上楼找到诊室,那位叫米歇的归国医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对方简单跟梁夙年寒暄了两句,问了点儿最浅显的情况便让谢嘉然跟他一起进去。
谢嘉然没有立刻跟上。
看着米歇进了房间,他抬头看向梁夙年,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想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