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祭日(23)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哭不出来。但又是非哭不可得场合,于是就只好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程景深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就这里。”
周余顺着他的手势看去,除了黑色的裤子什么也没有看到。
气氛缓和了一些,程景深笑了笑,两个人沿着马路继续往前走,他说:“之后还因此非常的自责,觉得自己太过冷漠。”
程景深停顿了一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周余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是好像又没什么可说,他已经颇为疲惫,没有精力事事做得周到。
好在程景深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他说:“一直到有天夜里睡不着,想问问父亲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打开房门才突然反应过来,啊,原来父亲已经去世了。完全的,彻底的去世了。好像那一刻才真的醒过来了一样,宵夜肯定是吃不了了,哭了一晚上,又连着大病了一场才缓了过来。”
完全的,彻底地死了。
周余记得这个形容,是他借给程景深的那本书里写的,看来对方已经看到了那本书的后半段了。
就像是看恐怖电影时觉得要出现恐怖画面时,会先闭上眼睛一样,在疼痛到来之前他们就先把自己关闭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的好好活下去,但总有措手不及的时候。
把狗埋掉的那个晚上,周余在一个人的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
他问,不是同性恋的话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恢复往常?
没有人给他回答,沉默如同粒子漂浮在空气里。
或许他就是在那一刻真正意识到,母亲已经“完全的,彻底的死了”,连同他的人生一起。
突然程景深停下脚步,表情十分郑重地看着他,周余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程景深说:“我先申明,我绝对不是什么喜欢把自己的悲伤当作谈资随意和别人分享的人,所以希望你可以为我保守秘密。”
周余点了点头:“我明白。”
程景深又笑了笑:“但是,有些东西就像坏掉的牙齿,如果你因为怕痛就不去管它,那么它们就会越来越难以拔除,到最后所有牙齿都坏掉也说不定。”
周余低着头没有说话。程景深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揉法像是在安慰某种小动物。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给我帮你保守秘密的机会。”
周余哑然的抬起头,看到程景深眼里的真诚。
以秘密交换秘密,以痛苦对抗悲哀。程景深没有对周余说“节哀”,却用这样的方式把他的哀伤一分为二。
不可以不说感激,但与此同时,心里却也有一个声音在轻声的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第13章 身体发炎请记得犒劳自己
程景深还要去牙防所值班,正好顺路把周余一同送回花店。在归途的车上,两人具是沉默,除了车载音响里传来一些音乐和程景深偶尔声哼唱,此外便是无言。周余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断飞逝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样缓慢的行使了一路,快到花店的时候周余终于开口:“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程景深始终看着前面:“什么?”
周余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程景深说:“小西跟我说的。”
周余蹙眉,似乎并不相信:“小西怎么会知道?”
程景深笑了笑:“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
“你到了。”程景深把车停了下来,转过脸笑着朝他说道。
周余盯着不远处正面色娇羞地跟新来的运花小哥说着什么的小西,眼神复杂,显然这是继律师先生之后小西的下一个爱情目标。半晌他终于开口:“小西……”
小西回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好沉浸在爱情里,红光满面的:“怎么了老板!”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周余朝她挥了挥手。
小西有点不舍的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又朝对方挥了挥手说了拜拜,看着小哥的电动三轮发动,才转身走进店里。
“怎么啦老板?”
周余坐直了身子:“你……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小西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身,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有看了看周余。周余自己也被惊呆了,忙捂着嘴巴,抽了餐巾纸给小西擦擦:“对不起,对不起,突然就……”
“老板?”小西简直快哭出来了,“我没有得罪你吧?就算我因为想泡运花小哥,多跟他聊了几句,也罪不至此吧?”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你……阿嚏!”周余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好在小西有了防备,敏捷的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