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者(10)
“你去哪?”陈天航挂了电话,跑了几步才追上陈晨。
陈晨没有说话,只是歪了歪头,冷冷看着陈天航,他停下了脚步,沉默了片刻。
正在这时,陈晨的手机响了,警方和学校的人已经到了白工招待所,说要和陈晨谈谈。
陈天航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他从口袋里找出钥匙,打开宿舍门。
宿舍灯没开,只有室友朱世新书桌的台灯亮着,他在打游戏,桌上还堆着一份吃得一片狼藉的油腻的外卖。
打开宿舍门的这一瞬间,陈天航竟然觉得有点陌生,明明只过了一天,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一样,让人有几分恍惚。
“诶呦好家伙,他妈的……”朱世新激战正酣,方言伴着脏话齐飞。
“回来了?”朱世新跟陈天航打了个招呼,低着头噼里啪啦地猛烈敲击着键盘。
“嗯。”陈天航应了一声,开了灯。
陈天航他们宿舍四个人都不是一个系的,这个每天沉迷打游戏的朱世新是电气工程系的,也是大四。
“梁超还没回来呢?”
“估计不回了吧……”
“林新宇呢?”
“约妹子去了呗啧啧……”
陈天航习惯性地随口问了问朱世新他们宿舍另外两个人的行踪。朱世新也就随口答了两句,头也没抬。
白城本地人梁超常年不在宿舍住。另一个室友林新宇长得有点小帅,常年约隔壁师院的女生,陈天航已经挺久都没见着这俩人了。
“怎么说?”朱世新突然认真了起来,把他的转椅挪了挪位,问陈天航,“说今天跳楼那个是你们系的?”
“嗯,”陈天航把外套脱了,“我今天就是去接他父母的。”
“哎呦喂,”朱世新转过身来,说,“那可真难为你了,论这事儿,搁谁他谁心里能舒坦?”
陈天航不知道说什么,笑了一下。
朱世新好像也感受到了陈天航的尴尬,平时他们都是各玩各的,关系也就一般。
朱世新拿起桌上的一瓶可乐,应该是外卖送的,递给陈天航:“航哥,辛苦了,来喝个可乐。”
“谢了。”陈天航接过可乐。
朱世新想起了什么,说:“我刚下去拿外卖的时候好像看见宿管在收拾他宿舍的东西,他家人来了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陈天航,陈天航说:“我得去他宿舍看看。”
陈天航并不知道姚远的宿舍是哪一个,但知道他们能源系在研究生宿舍楼的哪一个片区。
能源系的都住在研究生楼的顶楼——六层,虽说是研究生宿舍,但也并不比陈天航他们的本科生宿舍好多少,昏黄的灯光,吱吱呀呀的楼梯,掉落得斑斑勃勃的墙皮,脏污的水泥地……
陈天航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去找姚远的宿舍究竟是哪一间,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宿管阿姨在指挥着学生搬什么:“快点啊,你们收完了我还得收拾呢……”
陈天航看了这阿姨一会儿,想起来她平时也在他们宿舍那块儿打扫卫生,见到学生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但此时这个阿姨眉目间有种摊上事儿了的谨小慎微:“哎哎哎,那个我没让你们动啊,你们怎么乱翻啊,我说话你们听不见啊……”
“这是姚远的宿舍吗?”陈天航走上去问。
“你哪位啊?”阿姨的脸色并不好看,“有什么事吗?”
“你是姚远的朋友是吧?”宿舍里的一个人探出头来。
陈天航笑了笑:“不是……”
“不是你就别来这儿添乱了啊。”宿管阿姨说,“咱这儿今天可忙。”
“我认识你,”宿舍里另一个男生说,“你是我们学弟。”
“是,我也是能源系的,我叫陈天航,大四。”陈天航说。
他好像也想起来这个招呼他的姚远的室友叫什么,好像叫袁因,也是他们系的研三学长。陈天航和袁因并不熟,只是“袁因”这个名字实在好记,所以陈天航莫名有了些亲近感。
“来,进来吧,来帮我收拾收拾。”袁因说。
宿管阿姨让出个道,让陈天航进了姚远的宿舍。
宿舍里的一位同学去世了,还是自杀去世的,这个宿舍不能再住下去了。姚远的宿舍里,剩下的三个男生正在焦头烂额地收拾着,肉眼可见的烦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蔓延。突如其来的噩耗,突如其来的学校命令——他们必须在今晚全部搬走,搬去系里临时指定的另一间条件更差的宿舍里。宿舍早已乱成一团,三位临近毕业的学生的数量庞大的杂物四处堆叠着,已经没有下脚之处。
宿舍的一角,是一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桌,桌上很干净——一个水杯、一盆仙人掌、架上还有码得整整齐齐的书……这应该是姚远的书桌,陈天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