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21)
可能因为两个人靠得太近了,从方才到现在,祁白露第一次在贵宾休息室遇见他的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刻意冷淡地说:“谢谢。”
就在这时,阮秋季忽然站了起来,祁白露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抬头看他,阮秋季仿佛觉得他这种意外受惊的小动作是很有趣的,眼里有很明显的笑意。他将柜子上的另一个纸袋拿过来,又从里面的纸盒里提出一双运动休闲鞋,弯身放在了那双高筒马靴旁边。
Ct结果出来了,幸好只有轻微脑震荡,没有其他问题,只是祁白露是疤痕体质,虽然及时缝了针,但还是容易留下疤痕。祁白露自己也有些懊恼,毕竟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脸是最需要保护的地方。
到了冬天,天总是黑得比较早,阮秋季开车送他回去,路上又堵,因此到酒店时已经是五点多钟,车外一片朦胧暗淡。等车停稳了,祁白露正要说再见,阮秋季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纸袋递了给他。
祁白露怕是什么贵重礼物,没有接,阮秋季道:“打开看看。”
“是什么?”
“我今天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祁白露看着纸袋的大小和形状,心里大概猜到了,但还有一点犹疑。最后他解开安全带接过来,借着车外的灯光低头看,只见纸袋里面装的是一个桃心木的方形盒子,一看就是很有年代的东西——那件来自小樽八音盒博物馆的拍卖品,虽然并不华贵,却被阮秋季以二十万的价格拍走。八音盒据说是二战结束时生产制造的,几十年前已经绝版了,原主人的妻子漂洋过海,把它从日本带到中国。
“既然最后被你拍到,就是你的。”祁白露把纸袋递回去,看着阮秋季说。
“君子不夺人所爱。”
阮秋季特意加重了语气,仿佛语带双关。
祁白露的嘴唇动了动,看着还是要拒绝的意思,阮秋季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松松捏着他的手往下压,道:“我知道你比我更喜欢它,送给你。”
回酒店之后,祁白露先给助理打了电话,助理拿着房卡来给他开门,助理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想关心他,祁白露什么都没解释,把手里装着戏服的袋子递给他,麻烦他送到洗衣房。
等助理走了之后,祁白露关上房间门,看着手里的纸袋,径直走到沙发旁。他跪坐在地毯上,将八音盒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在玻璃茶几上,桃心木有种温润的质感,祁白露的手指抚过盒身,找到后面的发条,上了几圈发条后,将八音盒正面摆放,然后才两只手打开盒盖。
八音盒远比在拍卖场投出的屏幕上更精致,盒子一打开,里面的音乐便响了起来,这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祁白露很久没听过这个音乐了,盒盖内部嵌了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子里照出了一双沉默的眼睛。八音盒的音质比钢琴清凉,所以这段《天鹅湖》几乎是凄凉感伤的,像是水滴打破了湖面的宁静,每一个旋律是一滴水,让湖泊荡漾开破碎的波纹。
八音盒中央立着的芭蕾舞娘跟着音乐徐徐转动,她一只脚立起来点地,另一只脚向后跃起,停留在半空。舞裙用白缎和白纱手工缝制,自然地垂在线条优美的腿上。
不像一般的芭蕾舞八音盒,这个芭蕾舞女做得实在栩栩如生。她面容姣好,头发没有扎起,而是披垂在肩头,拍卖的时候,主持人就提醒过买家,头绳在运输中损坏了,但在祁白露的心里,这样的芭蕾舞女更接近那个模糊的疯癫的影子。
音乐声叮噔而响,芭蕾舞娘只是面带微笑,她一只手扬得高高的,看起来骄傲而快乐,仿佛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或许,她的命运就是在这永恒不停的转动中,变成一种重复而单调的幸福。
芭蕾舞娘不知忧愁地转了好几圈,在她正面转过来时,祁白露对她笑了笑,但是这个笑很快慢慢变淡,他伸手将盒盖扣上,音乐声戛然而止。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祁白露拿过纸袋,欲要把八音盒装回去,但是他在纸袋里看到了一张卡片,上面仿佛有字。只可能是阮秋季留下的,祁白露怔了一下,将卡片拿出来,卡片从中间折起,打开才能看到里面写了什么。祁白露掀开卡片,只见那一行字写的是:让她跳完她的舞。
字是手写的,写得很是挺劲舒朗,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这仿佛是哪个外国诗人的诗句,祁白露瞧着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最后拿出手机给阮秋季发微信消息。
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加的好友,还没来得及说过一句话,因此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您已添加Cave canem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