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无数(126)
祁白露不知道他听了多少,看到了多少。既然祁白露一直都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这说明郑昆玉是在他出门好一会儿之后才找过去的,他很有可能只看到了他跟阮秋季拥吻的画面。祁白露睁着眼睛等,等了整整一夜都没等到郑昆玉回来,快要天亮时,他困得实在不行,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睡着了。
没做梦,黑暗悬挂在眼皮上,用力掀也掀不开。在黑暗中,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重重抚过他的喉管,像是死神的手。祁白露的脑里敲起了警钟,但还是掀不开眼皮,那双手好似安在枕畔的铡刀,等待着一场审判,不知何时就会落下刀来。他渐渐觉得喘不上气,就在他差点睁开眼叫喊出来时,那只手终于撤走了。
于是祁白露第二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皱着眉摸自己的脖子,左右都摸了个遍,确认什么痕迹都没有,昨晚的铡刀只是自己的噩梦。
浴室那边传来盥洗的水声,祁白露就是被这哗啦的水声吵醒的,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早上八点钟,窗外的天光大亮,今天依旧是个明媚的晴天。
是郑昆玉,他回来了。祁白露忽然坐起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趿上,翻身下床朝浴室走去,果然,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刮胡子的人,不是郑昆玉又是谁。
祁白露手扶着门框,静静地瞧着他,胸膛按捺不住微微起伏,他努力咽下疑问和想说的话,等着郑昆玉剃好了再开口。
浴室开了灯,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镜子里明亮而清晰地倒映出祁白露的身影。郑昆玉半张脸都是白色的剃须泡沫,看到祁白露出现在镜子里时,他手里刮到一半的老式直剃刀停顿了一下,悬停在下颔旁边。
祁白露看到他发现自己了,索性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后,两个人在镜子中对视。
郑昆玉一只手扶着颈侧,保持那个微抬下巴的姿势,挑起目光看他,看了几秒之后又把视线重新移回自己的脸上,一丝不苟地继续刮脸。他的动作看起来跟刚才没什么分别,速度却因为分神慢了下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郑昆玉沉住气,把身侧的人只当做一根杵在那里的木头,直到刮完的最后一刻,他收起剃刀擦干净脸,这才又盯住了祁白露。
祁白露看着他手里的直剃刀,忍不住地想,这把刀适合用来割喉。
郑昆玉早就换过衣服了,衬衣袖口松松挽起,是准备好出门的装扮。按照他们昨天的计划,今天他们四个要在上午十点碰面,去一家餐厅吃早午饭。
祁白露走近一些,走到郑昆玉旁边看他的脸。郑昆玉的脸色苍白而漠然,别的看不出什么。祁白露道:“你要听我解释吗?”
没有回答,合上的金属直剃刀叮铃一声搁在大理石的洗脸台上,郑昆玉转过身,眼睛从下往上抬,把祁白露全身看了个遍。
(发不出来的一段)
“我想过一万种让你死的方法。”郑昆玉瞧着他,突兀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郑昆玉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梦游,带着某种自暴自弃和淡淡的疲倦,说不上是被他的语气震到了,还是被他说的内容吓到了,祁白露一时安静下来,同样梦游般地抬眼望他。
郑昆玉知道自己如果回来,一定会伤害他。昨天晚上,他在酒吧坐了一夜,他想了很久,或许自己真的已经厌恶了他,于是天亮的时候,他决定回来把他扔开,但是一看到他躺在那里,躺在他们睡过的双人床上,他还是丢不开,他宁愿祁白露立刻死了。一棵亲手种出来的花,怎么甘心拱手让给他人。
郑昆玉的目光落回祁白露脸上,那种眼神,就好像他们两个是一起站在悬崖边上,他们的选择要么是往下跳,要么是往后退。郑昆玉朝他伸出手,手放在他的后背,把他紧紧拖在怀中。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趁着我没反悔,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说你爱他,你爱他爱到不能自拔,宁愿放弃过去的一切,就算是死,你也要跟他在一起,我立刻就成全你们。”
祁白露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他说第二个,他忽然有了奇怪的预感,一颗心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牵动着他全身的神经,就好像那只铡刀终于要落下来处决他,他下一秒就会死。
“要么我们结婚。”
他在说什么荒谬的话,祁白露觉得郑昆玉疯了,不然就是自己疯了,他愕然地笑出声,不敢置信道:“郑昆玉,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是在向你求婚。”
郑昆玉还是那副腔调,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什么样的冲击力。祁白露本来还嘲讽地看着他,渐渐地,脸上的表情完全褪了色,从伤心的自嘲变成了一片空白,他意识到郑昆玉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