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卿,徐兄来信,虽未明言,却能知晓他年前特地去看了嫂嫂侄儿们。你有什么要捎回去的,不如告诉我,好提前准备了,待他来便交给他。”
“也没有什么。我离开时留足了钱,不过是想捎回去几样年货,叫他们放心。”颜幼卿忙碌一整天,置身于最舒心惬意的环境里,从里到外皆松懈下来,语音模糊绵软,带着几分困倦之意。
“那就备几块衣料,再添几样特色点心。让徐兄带回去,也不显眼。”
“嗯,好。”颜幼卿闭着眼睛,困意愈浓,还记得对徐文约表示感激,“总是麻烦徐兄,等他来了要好好招待。”
安裕容不乐意了:“哎,幼卿,分明是麻烦我更多罢?可不兴厚此薄彼哪。”
颜幼卿勉强睁开眼帘,侧头冲着他,脸颊微鼓,语带委屈:“可是……我的钱都给你了啊。”
安裕容笑了,伸手捏了捏他脸颊:“是哥哥错了。脸上好像长了点肉。身上长肉了没有?”
颜幼卿因为觉得暖和,被子只搭在胸口,闻言抬起一只胳膊,袖子捋到头,露出瘦而精壮的上臂:“应该长了吧。每日操练,长了也看不大出来的。”
那臂膊色泽健康,肤质顺滑。安裕容顺手抓过来揉搓一通:“这硬实的,别是真练成铁骨铜皮了吧?”
颜幼卿也笑了:“哪能呢。又不是演电影。”他还记得第一次与峻轩兄去看的那场有声彩色片《剑胆琴心》。不再刻意绷着,肌肉放松下来。感觉对方掌指自手臂揉按到肩膀,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酸发软。
“峻轩兄,你力气好大。”
“你以为只有你有劲儿?我虽然功夫没你好,可也不是四体不勤的废物哪。”安裕容忽然掀被坐起,“你这筋肉虬结,太僵了。卫队操练辛苦,我给你好好按一按。”
颜幼卿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按着趴卧在炕上。一双有力的大手自脊柱往两边肩膀推开,舒服得“嗯哼”一声,顺势不动了。
安裕容揉了几下,闻得呼吸声愈渐悠长,试探着唤了一声:“幼卿?”
“唔……”
“峻轩兄好不好?”
“好。”
“跟峻轩兄一起住好不好?”
“好。”
“不管去哪里,都和峻轩兄一起好不好?”
“好……”
安裕容无声笑了个开怀,随即收敛,尽心尽力服侍,一直将人伺候到熟睡过去,才起身收拾一番,熄灯躺下。脑子里跑马般想了许多,终于抵挡不住睡意,合上眼睛。
第二天清早,颜幼卿在平日晨起操练的时辰便醒了。窗外一片漆黑,还不到天亮时候。 脑中并不清醒,仿佛残存了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境,搅得头昏眼花。习惯性地要起床,身上似乎比平素懒散许多。莫非是着凉了么?一面想,一面撑起上半身。掌下一片柔韧起伏,分明不是炕上铺的棉褥。
安裕容被他扰醒,伸胳膊揽住肩膀往下带:“大过年的,别练功了,歇两天,啊?”又在他背上摸索,“被子呢?又踢走了?半夜里你一个劲儿嫌热,踢走好几回。”
颜幼卿趴在他胸膛上,才意识到睡着时多半就是这个姿势。头天下午开始烧炕,睡前又添了好几个煤球,这会儿底下还是温的,怪不得会把被子踢掉。或者是峻轩兄怕自己冻着,或者是自己觉得冷了,居然硬挤成一团。
“峻轩兄,对不住,我闹得你没睡好罢?”
“没有,我喝了酒睡得沉。天还没亮,再睡个回笼觉?”
颜幼卿有点犹豫,今早的炕铺似乎格外有诱惑力。不管怎样,也不能再挤着峻轩兄。颜幼卿撑起胳膊往外挪。这一回安裕容没再拦他,顺势松开手。
颜幼卿动作麻利地爬出来,不顾安裕容吩咐,先把对方的被子掖紧。被窝外的寒意激得人浑身打颤,不但头脑瞬间清醒,迟钝的身体感觉也重新变得敏锐。颜幼卿转身正欲拖拽自己的被子,忽地浑身一僵。
“怎么还不把被子盖上?”安裕容见他半晌不动,起身便探过来,“忽热忽冷,想生病是不是?”
“别!”颜幼卿整个人一弹,翻滚到炕铺另一边,语声羞窘而急切,“别过来!峻轩兄,你别……别过来……”
安裕容听见他这般反应,微怔片刻,心底陡然有了猜测。嘴里却柔声道:“行,我不过去,你先把被子盖上,外头太冷。”
颜幼卿无措之下,愣愣地听从指挥。盖上被子之后,才意识到接下来更加不好动作,还不如适才一鼓作气,直接下床穿衣。想到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掀开被子,语速极快道:“我不睡了,起床练功去。峻轩兄你接着睡罢,不用管我。”比语速更快的,是他的动作,话说到一半,人已经到了炕铺那头,预备赤脚下地,冲出卧室,先躲过这一场当面尴尬再说。他脑中乱糟糟的,想不起别的念头,只知道万万不可叫峻轩兄瞧见自己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