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辅导(66)
其实昨天梁泽就发现自己有点尿血,只是吴恪出国的事占据了大脑,别的什么都顾不上想。
“像他这种情况需要打止疼药吗?”
“都快疼完了,还打什么止疼药。” 医生云淡风轻,“忍着吧,问题不大。”
吴恪还是不放心,转头看向他:“疼得受不了要说。”
梁泽嘴唇动了动。
吴恪俯身:“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事,别小看我。”
竟然还知道逞强。
跟发作时的痛苦相比,碎石的过程实在不值一提。碎完以后医生让他留下观察一晚,但暂时没有收拾好的病床,只能权且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凌晨一点半的急诊大楼灯火通明,医生和病人脚步匆匆,只有这里还算安静。梁泽虚虚地阖着眼,脸颊苍白得像纸,漆黑的睫毛静静垂着。吴恪请护士拿来一个枕头,替他垫在腰后,“自己坐一会儿,我去帮你买瓶水。”
梁泽没把眼睛睁开,只是慢吞吞地动了动下巴,“你快点回来。”
走到分诊台附近,吴恪回头看了眼走廊尽头。刚刚还勉强坐直的人此刻已经弯下腰,枕着枕头侧躺在椅子上了。
是该快点回去。
定了定神,他走到大楼外,拨通何峰的电话。
没想到何峰也没睡。
“喂谁啊。”
“我是吴恪,” 望着路旁浸了雨水的落叶,他语气平淡,“晚上你给我发过短信,说要见我。”
电话里静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拖泥带水的哈欠。
“哦,是你啊。看你一直没反应,我还以为号码抄错了呢。”
“找我有什么事。”
“你说呢大学霸?你不是智商很高吗,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何峰似乎对他有成见,语气带刺,不过吴恪却并未被他激怒:“有话直说,不用跟我兜圈子。”
“谁有空跟你兜圈子,要不是为了梁泽我压根儿不想沾惹你们这种人。” 何峰收起玩笑,嗓音陡然冷下来,“我说,是男人就利索点,别老这么钓着梁泽。兜里有几个钱就玩别人…… 老子最瞧不起你们这样的。”
话里话外对梁泽全是维护,吴恪听了很不舒服。
“听梁泽说你们并不熟。” 他背微弓,靠着树干摸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立场说这些话。”
何峰一听,低声骂了句操:“真他妈没良心…… 好歹算救过他的命,居然说跟老子不熟……”
救命?
吴恪抬眸:“什么意思。”
停顿几秒,何峰嗤了声,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六年前他差点死了,因为你。”
身旁停下一辆抢救的救护车,车顶红灯闪烁,刺得吴恪不得不背过身:“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他因为我差点死了。”
“你真想知道?” 电话里沙沙直响,何峰的声音却清晰得像在身边,一字一字扎进他耳朵,“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是梁泽不让说。他这个人,犯傻,死脑筋……”
犯傻。
死脑筋。
的确,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面对跟吴恪有关的事梁泽总是表现得很拧巴,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捡到梁泽那次是大半夜。
那晚何峰在网吧打游戏,回来的时候记不清几点了,只记得天上黑漆漆的没几颗星。离家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看见一个人倒在路边,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走进一看,人还是活的,而且竟然是梁泽。
“喂,喂!” 踢了两脚没踢醒,他只好把人翻过来,架着胳膊一路拖回破破烂烂的家。
打开灯的那一刻何峰至今记得。梁泽躺在水泥地上,头上身上全是冷汗,嘴唇咬得到处都是血口子。
“喂,怎么回事啊你,被人打了?”
他处于半昏迷状态,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何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上床,本来是好心想看看他哪受伤了,结果一动腿他口中就发生痛苦的呻吟,吓得何峰以为他腿被人废了。
脱下裤子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梁泽内裤后面洇着血,腰上深一道浅一道的掐痕,大腿根还有分不清是什么黏液干掉后的痕迹。
饶是已经在社会上混过几年,这种事何峰也是头一回碰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把人往诊所送。
那个晚上他照顾了梁泽一通宵,发着烧、下面受伤的梁泽才不至于在外面冻一夜。四舍五入,也算是救命之恩吧,何峰一直这样觉得。
天蒙蒙亮的时候梁泽醒了,嘴唇半点血色都没有。见他怎么也不肯说受伤的原因,何峰猜他是被什么小混混给欺负了抹不开面子,于是也就忍住了没去多管闲事。不过他伤得非常厉害,下面撕裂了好几道口子又不方便去医院,最后还是何峰替他去药店买了点退烧消炎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