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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握烟(47)

一把伞,我撑着,为我们两个人挡了雨。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向了他。

“你还欠着我。”我说,“当初说好的是一场交易,我让你住进来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黎慕靠着我大笑,笑声伴着雨点砸在大地上。

他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会信守诺言?”

我皱起眉,恼怒地看他,不留情面地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很用力,把他吓了一跳。

在他还能说话的时候,连连求饶,等我松开,他怨念地说:“你他妈还真下得去手。”

黎慕喘了一会儿,突然拉起我的手:“既然要聊天,得找个舒服的地方。”

他不管不顾地带着我往教堂后面跑,绕过这个小广场,教堂后面的门常年上锁,但屋檐很宽,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我们俩来到后面,黎慕像个神经病,直接拉着我坐在了地上。

我骂了他两句,他不怒反笑。

“你真是穷讲究。”黎慕嘲讽我,“没劲透了。”

我厌烦地想离他远点,结果他很幼稚,我挪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行了,别折腾了,你逃不出我的五指山。”黎慕自信满满,说话间还握住了我的手。

我折腾烦了,懒得继续跟他计较,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

黎慕放开我的手,从我随身的包里拿出烟跟打火机,他点了烟,抽了一口,之后端详了一会儿我的打火机,又拉住了我的手。

“给你讲讲吧。”黎慕说,“要不确实总觉得欠你的。”

我看向他,只见他吐出一口烟后,轻声说:“我从小就在挨打,以前身上全是疤,打的、烫的、烧的,跟了我很多年,后来自己赚了钱,去医院花了不少钱才都去掉。”

他转过来看我:“但是有一个疤我一直留着。”

“你手腕上的。”我说。

他笑了,隔着吐出来的烟看我:“我以为你没发现。”

“我不是瞎子。”相处这么久,□□相见这么多次,他手腕上的伤疤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割腕过?”

“我又不傻,干嘛割腕?”他说,“我继父干的。”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他的刀尖抵在我妈喉咙上,威胁我,我要是不割腕,他就杀了我妈。”

黎慕低头笑笑,抬手露出那道伤疤。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恶劣呢?”他喃喃自语似的,“你爸,我继父。”

他抬起头看着我笑:“还有我。”

☆、24

24 黎慕

我喜欢雨天,这大概就像靳盛阳喜欢黑暗和旗袍。

雨天能让我觉得踏实,只听得到雨声,其他那些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

在雨天,我也能难得的放松,想想自己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或许靳盛阳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恰好在一个雨天要追溯我的过往,所以,他稍微得逞了一点点。

之所以说是一点点,因为我并没有对他全盘托出,对于靳盛阳,时至今日我也依旧有所保留。

我总以为自己已经天不怕地不怕,活着就只是为了等死,但当我开口,突然发现,让我胆怯的事情还在。

我知道自己的卑劣,靳盛阳也知道,可我还是不想让他像是望一口枯井,一眼望我到底。

我要用枯草遮掩一下我肮脏的根基,美化我所有的不堪。

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让他觉得,我今天一切的恶劣行径都该怪罪于别人。

这种行为,让我更加恶劣了。

继父确实打我,对待年幼的我,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但我也没那么客气,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知道应该怎么摧毁一个人。

我手腕上的疤根本就不是继父逼的,他留在我身上的疤早都被去除了,仅剩的这个,是我自己划的,那时候我还小,还没成为孤儿,我妈还没走,继父也还是继父。

我划破自己的手腕,被救出来之后,栽赃陷害给继父。

我要事情闹大,要所有人都知道他虐待我跟我妈。

但这件事并没能真的解救我,反倒,吓跑了我妈,只留下我跟他。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后来,一直到继父死,没人的日子是好过的。

八岁之后,我被送进福利院,性格孤僻乖张,直到成年也没人领养我。

我给靳盛阳讲我遭受的苦和难,到最后,他紧紧地攥住我的手,什么都不说,可我知道,我达成所愿了——他在心疼我。

我要的就是这个。

从小到大,没人心疼过我,我要体验被爱的感觉。

我拉过他,在雨帘后面接吻,我拉着他的手爱抚我的身体,也不管远处飞驰而过的车里会不会有陌生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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