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娱乐家(38)
林惊昙下意识想讲:是我提的分手。
但转念一想,逞强?好像没必要,赢得盆满钵满的是厉南亭,他笑到了最后。
哪怕林惊昙再怎么拉黑、拒接对方假惺惺的关怀来电,也不能掩饰自己是个失败者的事实,甚至连繁杂的法务手续都是甘棠在处理,他已经被这起变故彻底打碎了。
他不再相信自己有得到“爱”的能力,戚忌的讽刺似乎正好印证了这一点,他保持长久关系的对象没有一位会在此时握住他的手,他们只会非常讶异地看着他:“你是没有腿还是没有脑子?这么明显的陷阱也来踩。”
他是成年人,自业自得,活该下沉。
林惊昙自始至终没有哭,他流不出什么眼泪,只是茫然。
他想起母亲精致而冷淡的面容,重又听到她生前讲的谶言:“放弃吧,你和你父亲一样,不配拥有持久而稳定的关系。”
他正准备和厉南亭一起离开香港,对母亲的话感到非常愤怒,并坚信自己不是话本里涉世未深就私奔的娇小姐,不会被人家骗得失魂落魄。
当年母亲没再说什么,而现在他连愤怒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戚忌醉得说话断断续续,最后隐约提议了一句:“我这就过来找你,给我开门。”
林惊昙终于拼命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这通漫长而毫无必要的羞辱中首次开口:“不用了,多谢关心。”
他似乎已经把礼节刻印到了骨子里,连对着自己都摘不下这层面具。
最终,林惊昙还是没用上那管氯化钾,他不想让戚忌成为第一个发现他遗体的人,他怕那家伙会笑破肚皮,那场面可不太好看。
他试图入睡,然而怎么也睡不着,开始感到昏沉时,手一抖扫下了床头的药瓶,这才发现已经空了——自己到底陆陆续续吞了多少粒?
“厉南亭……你……王八蛋……!”林惊昙一边和朦胧的意识挣扎,一边打120,完全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也不能确定对面有没有获知他的地址。
结果他最狼狈凌乱的时候,下意识在骂厉南亭——自己的遗言只能是这个吗?太可悲了。
林惊昙滚落在地毯上,四肢大张,眼神涣散,只觉自己活在戚忌的黑色喜剧里,忍不住大笑出声,试图用笑意驱走逐渐漫上全身的恐惧,他怕自己再也不能醒来,他怕自己即将独自行过幽暗的深谷,他怕疼,怕失去爱人,怕很多很多事。
就像此刻,他怕母亲的谶言成真,于是绞尽脑汁地试图回忆起父亲的形象,以搜寻证据对抗母亲。但父亲离开的时候他还太小,以至于他惊恐地发现,眼前浮显的只有厉南亭那张儒雅俊美的面孔,他生命里最接近父亲和导师的形象。
母亲会那般断言,大约是一早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相似。
林惊昙笑到眼角湿润,半梦半醒中喃喃自语:“好疼啊——”
一位位爱人光临,一段段缘分加身,段段犹似利刃。
最疼的不是千万道血痕,而是要拼命忍住,别喊出心底的名字,哪怕遗言是骂厉南亭活该下地狱,也别向他求救。
这是他摆脱那句谶言的唯一方法——做玫瑰,纵孤独赴死,亦骄傲昂首。
第20章
由于这出闹剧实在太丢人,林惊昙没好意思对任何人提及,连甘棠都不知道他后来时常心悸的真正原因,还以为他瞒着她酗酒。
林惊昙本想反驳“我不是那种无法自控的人”,但想了想自己之前的行为,尤其是两任前男友兼一位床伴的品格,那真是铁证如山,难以反驳。
如果戚忌当时直接闯到他家,或许还来得及道歉,来得及“趁人之危”培养感情,然而戚导那不可一世的气焰被林惊昙冷冰冰的语调吓退了,酒醒后他彻底怂了胆,思来想去:“我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有点混账?这时候还是先躲躲,免得他拿我当出气筒。”
如果这是恋爱游戏,戚导无疑已经把自己推到了死路。
林惊昙后来听到了他的道歉,只付之一笑:“你会这么想,我一点都不意外。”
林老师大半辈子都在伺候这些我行我素的男人,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的生活毁成废墟却不想负责。
戚忌忐忑地拥住他:“你没怪我吧?”
林惊昙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将它从肩头扫落:“没有,我知道你说的是醉话。干我们这行的如果把每句醉话都放在心里,迟早憋到七窍流血。”
戚忌长出了一口气,试探而讨好地建议:“你要是想跟鼎声正面算账,我一定帮你。”
林惊昙失笑,取出一根烟,戚忌连忙凑上前点火,林惊昙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后继续进行教育:“不要轻易说这种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一整个班底跟着你,赌一时之气容易,发不出钱你就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