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火(64)
九点,外面灯红酒绿,隔壁传来男女的调笑声,而他们俩正讨论二次函数。江屿落了不少课,徐衍昕便帮他先补了前面的知识点,江屿听着他的声音,心猿意马地想起毛猴说的,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确不是,徐衍昕哪里都是柔软的,头发、脸颊连同那颗心,而他多半是个刺头,哪里都是毛刺,扎得人鲜血淋漓,连父母都不肯施舍些爱。
毛猴给他们订的宾馆很简陋,两张单人床占了绝大多数的空间,书桌挤在角落里,只够一个人坐,所以他们只好一起挤在江屿的床上做作业。之前屋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霉潮味,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徐衍昕自带的沐浴露香氛,江屿见过那湿淋淋的粉色瓶子。
他的视线停留在徐衍昕的胸口,灰色的棉衫吸了水,显出笨重的深灰来,他明明喝了不少水却口干舌燥,他忍不住想,徐衍昕一定是受不了卫生间,才会没擦干就换上睡衣。徐衍昕见他皱着眉,视线凝着,便立刻停下,问道:“我哪里没讲清楚吗?”江屿就像徐衍昕口中的抛物线平移一样,上移视线,落在徐衍昕的眉间,那里显露出主人的一丝关心和迟疑。见他没说话,徐衍昕突然板起脸,道:“你是不是开小差了?”
江屿看他一眼,理直气壮地撒谎:“你身上沐浴露的香味熏到我了,太腻了。”
徐衍昕紧张地捏起胸口的衣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有股很浓的玫瑰味,他害臊地红了脸,有点别扭地解释道:“出门前我随手拿的,这是我奶奶用的沐浴露,夜幽玫瑰。”江屿道:“还挺狂野。”徐衍昕想到点令人不好启齿的画面,小声道:“他们的感情是挺好的,我下次少挤一点,是蛮浓的。”江屿说行,他悄悄地铲去了一个小小的隐患,一个让自己继续沦陷的隐患。
徐衍昕说罢,又想起自己的教学成果,转而问他抛物线的平移规律,江屿道:“左加右减,上加下减。”徐衍昕自豪地点点头,又欣慰地拍拍江屿的肩,颇有股孺子可教的意味在里面,其实这些,江屿都会。
自从被徐衍昕拽着学习,他暗地里补了不少以前的知识点,但他故意没说,他不排斥徐衍昕的声音,清澈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声音,也不排斥他暖融融的体温。更不排斥他还湿着的发,湿了的头发显出一种浓密的乌黑,发尾凝着小水珠,悬而未落。
在滴入床榻前,江屿会先抹去那点水珠,水珠落入他的手掌,却像是掉进了一潭死去的湖水间,激荡起小小的涟漪。但徐衍昕丝毫不懂,抱歉地趿拉起拖鞋,去厕所围了条毛巾,怕弄脏江屿的床。
徐衍昕讲了一会,抿了口水喝,便听见他背后的墙壁传来一阵阵闷哼声,他起初没懂,但很快这闷哼声带着些许的愉悦和难以忍耐的意味在里面,他立刻领悟了其中的意义,脸蹭地红了起来,握着的笔也变得滚烫。他偷偷去看江屿,却见他神情淡然,不以为意。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一男一女交织的喘息声并不作假,他的脑子里都被大量的拟音词充斥着,腾不出数学的空隙,他羞愧难当地抿着嘴唇,红了耳朵,停了讲解声,像被迷惑心智的高僧。而江屿的视线才堪堪从书本移到他身上。
“要我去敲门吗?”
徐衍昕“啊”了声迷茫地看着他,江屿笑着道:“让他们轻一点。”徐衍昕面红耳赤,说:“不,不用,他,他们这事情不能打扰吧,也,也挺着急的。”江屿笑了声,黑漆漆的眼睛盯住他,低声说:“他们肯定没想到,他们阴差阳错地在给一个小孩做性启蒙呢。”
徐衍昕不满地推了他一下,放下作业本,逃似的窜回自己的被窝里,把整个脑袋都罩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要睡了,明天早上再教你。”江屿对他的害羞置若罔闻,说道:“他们这么吵,你睡得着?会不会做奇怪的梦?”
“也,也是,他们这样很扰民,会害大家失眠。”
江屿笑道:“别担心,他们再吵一会就不吵了。也就是二三十分钟的事。”徐衍昕听得头晕目眩,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江屿顿了很久,说:“我猜的。一般不都这样。”
徐衍昕戳穿他的谎言,哼哼道:“没想到你还看那种东西。”
江屿的声音沉沉地传来:“我也有男人的正常需求。”
徐衍昕不想再听他讲这些,粗声粗气地小吼了句:“快睡觉!”却没想到,隔壁起起伏伏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就像被扑灭的火星,只剩下一缕黑烟。
徐衍昕手忙脚乱地支起身子,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这里的隔音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