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5)
后来再见云生,他面色憔悴,三十不到却两鬓斑白,孤身一人带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孩子来沈家,跪在堂上求沈南衣的母亲救救那个孩子。
那个曾经与他立下山盟海誓的男子最终背叛了他们的爱情,迎娶新欢。而他却根本没有力气去质问,因为那个证明他们曾经相爱过的孩子正在走向死亡,就算那人不要他了,可是,他想留下这个孩子。
沈母明明白白告诉聂云生,那个孩子是就不活的。自古因为供体感情破裂导致婴灵死亡的事件很多,却从没有一个人带着孩子上门求着救人的。灵子本就是诞生于最纯粹的爱中,供体之间越是情义深厚,灵子便会无灾无病平安一生。没有那个祈灵师回去担心如果供体双方出了事灵子会如何,说白了就是祈灵师只负责“生”不负责“养”。
聂云生一到沈家,沈南衣就得了消息。因该说,从六年前聂云生离开沈家后,她就一直私下里了解与他相关的一切。
说不上对聂云生是因为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好奇。大房就她一个孩子,她毫无疑问将会是沈家下一任家主。她不用像其他女子一样终日坐在闺房里学习女红,背诵《女戒》,不用担心抛头露面会引来什么流言蜚语。
她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家主的威严,家族的孩子都怕她,大人们对她也是恭敬中带着一丝疏离。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没有遇到更多的人,在云京这座宣朝最大最繁华的都城里,除了父母,也就只有因为求取灵子而沈家住了一年的聂云生让她觉得亲近一些。
所以,在得知聂云生来沈家的目的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来见他。
她从后堂走出来,向坐在上座的父母问了安,才将视线投向跪在地上的人,开口说到:“那个孩子,还有救。”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聂云生霎时瞪大了眼睛,眼里是希望,掺杂了些震惊与喜悦。
沈南衣并不关心众人的反应,接着说:“祭魂,以供体的灵魂作为祭品,可以就可以为灵子续命。”
“我愿意的,只要能救重衣一命。”聂云生毫不犹豫的说。
“南衣!”沈母心中惊疑不定。这孩子自小就聪明,但这祭魂,就算就算身为祈灵师的她也未曾听说,更不用说沈南衣还算不上祈灵师。
“娘,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南衣安抚母亲,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沈父沉吟半晌,伸手握住沈母的手以示安慰,“南衣是沈家的少主,这么大了是该学着自己做主做些什么了,你也不必太担心。”
得到父亲的认可,沈南衣便将祭魂之事细说了一遍,然后安排聂云生住下,用灵力暂时减缓了魏重衣衰弱的速度,着手准备祭魂事宜。
之后,聂云生死了,魏重衣留在了沈家,改姓沈,成了沈家的小少爷。
魏眠松放手放的义无反顾,而聂云生却愿意以命相抵,只为了留一个有那人血脉的孩子。沈南衣不懂,也不想懂,每思及至此,只有愤怒与心疼涌上心头。
她打开玉盒,看着里头魏眠松的心脏,痴痴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泪流满面。她取了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在上头划开一道口子,从荷包里倒出一枚形状怪异的种子,放入其中。
第5章
那颗放入魏眠松心脏里的种子,在沈南衣的精心照顾下,很快就发芽,成长。充足的养料使得这花长势喜人。
“这是姐姐送你的生辰礼物”沈南衣把手上一个成人巴掌大的玉盒放在桌上。
盒里是一株奇异的植物。叶片呈银白色,如鱼鳞般层层叠叠地覆盖在枝干上。叶下的枝干有明显的骨节,似竹非竹,又如同连理枝那般,双枝缠绕着生长。枝头让有一枚绯色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情人骨?”沈重衣认出了这花,他在绘本上见过。
“嗯。”沈南衣点头。
沈重衣眉头微皱,问到:“哪来的心脏?”
“魏眠松。”
沈重衣划过花苞的指尖一顿,略带惊讶地看着沈南衣。
“这是他该还的。娇妻美妾,儿孙满堂,富贵一生,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沈南衣幽幽地说:“不要怪我。我答应过他,不会动魏家,但是…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沈南衣起身,整了整衣服,转身要走。沈重衣抓住她的衣角,叫住了她:“南衣,你…”
沈南衣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粲然一笑,沈重衣目光怔怔,欲言又止,松开她的衣角,目送她离开。
他对于魏眠松的感情,在魏家将他与聂云生父子二人赶出魏家开始,就断了。他那时虽然年纪小,可是自身生命力流失的无力感与父亲失望冷漠的眼神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