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番外(75)
“……我儿子小时候跟他混的,没几年就跳轨死了……那可是我的命根啊!天杀的,他在牢里一定咒着我儿子给他陪葬呢!””
夏谐倒退了两步,不停重复着:
“你们……都滚……”
“都给我滚……”
想要再退时,却触到了人群围作的圈,他用力拨开人群,踉跄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实验楼,他才停了下来。这一片空空dàngdàng的,没什么人影子,格外安静。
天已经暗下来了,实验室的大门黑dòngdòng的,看起来幽深而绵长。喘息了半晌,夏谐跌跌撞撞地朝里走去。
楼里已经没有人了,打开了实验室的灯后,他走进去,站定。夏谐的瞳孔有些涣散,耳朵里一直有种鸣响,嗡嗡嗡的,虽然四下无人,仿佛仍旧在一处热闹地方,挣脱不开。
半晌,他终于感到胸口的粘腻感,低头一看,衬衫上沾了一滩半gān涸的西瓜汁,把衣料浸得红红的,像血。
他打开水池的龙头,拿起抹布沾水往胸膛擦,起初动作很慢,很仔细,后来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粗糙的抹布摩擦在衬衫上,发出“哗擦哗擦”的声响。夏谐神经质般地低头用力擦着,最后衬衫都起了毛,手掌也通红,可布料上依旧残留着淡色的血。
他扔掉了抹布,听见池中水流的声音。
受这水声指引,夏谐迟缓地把头放在龙头之下,让水沿着发淌过脸颊,水的冰凉使他感到高兴。水池中的水渐渐满了,溢到了地上,只见得池中之水里,飘dàng着黑色的发。
“铛——铛——铛——”
晚课的下课铃响起,清晰而响亮地回dàng在校园之中。这钟声惊醒了夏谐,他慢慢把头从水中抬起,又迟滞了一会,才伸手把水龙头关了。
夏谐拿出包里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林阙。”他的声音好冷,就像刚刚结过冰。“我最近要做一个临时安排的实验,这周都不回来。”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漠然看着窗外,窗外天已全黑,只有西方地平线处有一点余晖。实验室的玻璃窗户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仿佛一只落水鬼。
“好……”林阙应了一声,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但夏谐已经挂了电话:
“那就这样。”
说道“样”字时,声音的尾巴已经在打颤了。
放下电话后,夏谐长吐出一口气,塌下肩膀,用手臂环住自己,他浑身湿透,脸色白得仿佛一缕幽魂。
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时,就开始发低烧。
昨天,是六月的最后的一个晴天,半夜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夏谐昨晚没有做什么梦,早上起来时脑子昏沉,但意识还清醒着。他勉qiáng把水池和地面收拾gān净了,坐到桌前喘气。
“哦,夏谐,今天来这么早啊。”导师走进实验室,笑了一下。他把伞靠在墙上,拿起手帕擦眼镜:“这几天入梅了,看看,我的眼镜全是水,门口走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瞎子了!”
“教授。”夏谐站起来,靠在桌子上,向导师点了点头。
“门口汽车自行车挤成一堆,那伞直往我眼镜上戳,真是……”导师年纪大了,很喜欢说话,一边倒着茶一边和夏谐聊:“哦对了,我今天看见门口有个女人,在那边大喊大嚷的,说什么杀人犯。太不像话了,这种事你去派出所喊呀,来学校门口算什么道理?”
夏谐闻言一震。
说着,导师也替夏谐倒了杯茶,递到他跟前:“夏谐,我看你脸色一直白的很,你要注意点健康……你头发怎么湿的?”
夏谐心神不定地“嗯”了声,匆匆忙忙去接水杯,没有拿稳,给跌到了地上。
“我……我来的时候,淋了雨……”他一边蹲在地上,一边低头去捡碎片。
“诶你别忙,我去拿扫帚,小年轻的当心划伤手。”导师赶忙止住了他,把他往隔间里推。“夏谐,这几天你看起来jīng神不太好啊……是不是太累了?赶快去换件衣服吧,里面隔间应该有替换衣服的。”
夏谐没说话,下意识点着头,朝隔间走去。
等换好了衣服,导师刚好打完电话,冲他招招手:“这几天也快放假了,他们本科生今天有最后一场考试,夏谐,你替我去监考一下,我有点事。”
“好。”
导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麻烦你了。”
考试在下午,往考场走去的时候,校园全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
夏谐身上很冷,脑子却很热。
“ 我今天看见门口有个女人,在那边大喊大嚷的,说什么杀人犯。 ”
导师无心之间的话像把刀在往他胸口插去。原本经过了一个晚上,他好不容易在昏沉间忘记了的东西,这下又如涨cháo的水一般追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