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番外(16)
最终夏谐还是和林阙睡在了一张chuáng上,然而大多数时间,他依旧独自待在屋子尽头那间紧闭的房门里,只是沉默地学习。林阙常常站在屋外踌躇着,连门也不敢敲。夏谐安静地像一座沉没于海底的冰山,隔着薄薄一扇门,林阙几乎以为屋里人已经死去了。
大约过了几个月,夏谐的身子才被慢慢养好了,血肉逐渐生长,填补在贫瘠的骨骼旁。脸与肩膀上的晒痕褪去了,因为长期不出门,皮肤显出极为的白的颜色来。他的俊美与纤细,冷冽与沉寂,像早chūn的芳草地那样复苏了,叶尖还带着雪,没有什么温度。仿佛这才是原本的夏谐,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林阙总是看见他在屋子里待到很晚,有时候连饭也不吃。那时,已经要半夜了,林阙很担心,他倒了杯茶,走到房间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响。
犹豫了一下,林阙还是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夏谐偏着头伏在桌上,已经闭眼睡着了,手心里还握着一支笔。台灯的huáng光亮亮的,照着他的脸庞和桌上的书。
林阙把倒好的热茶放在桌上,关上了半开的窗户。他回头看了一看,很想把夏谐抱到卧室,让他好好睡一睡,但心里在暗暗告诫着自己:夏谐会生气的,他会生气的。
于是还是没有敢伸手去抱,只是在夏谐的发间小心地抚了抚,便退了出去。
回到卧室,林阙一直睡不着,他脑子里慢慢把夏谐的身影一遍遍地描摹,近乎贪婪地在描摹。林阙摩挲了一下指尖,他想起夏谐发丝的触感,很软,像要粘在人的皮肤似的。他想起夏谐在暖huáng灯光下的睫毛。
他最后想起了当初夏谐给过他的唯一一个笑容。
在这回想之中,林阙听见了外面有一些响动。他想或许是夏谐醒来了,便起身去开门。夜里的屋子很安静,打开门后,只从不远处传来细细的水流声。从林阙的角度,可以看见夏谐站在卫生间里,正把那杯茶缓缓倒进池子之中。
镜子旁边白色的灯光照在他脸颊上,显出冷漠的模样。
在夏谐转身之前,林阙阖上了门。
…………
夏谐最后去了本市的H大读医。
进了大学以后,林阙便很少再能在家里看见夏谐了。夏谐把大半的心力都耗费在学业上,今年他开始准备考研究生,似乎变得更忙碌了。
林阙在结婚以前的日子,是不缺热闹的。兄长本就是善言的性子,从小一直是他拉着自己去玩闹。在政界的一年多,酒桌之上也见了无数漂亮话。现在他做了老师,满耳都是学生们生机勃勃的谈笑。
相比之下,家庭反倒是像一个被消音了的独立空间。他和夏谐,一天见面的时光寥寥无几,一天所说的话语屈指可数。
“要喝一点茶吗?”
“不用了。”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很好。”
“你能……别走吗?”
“……”
除了这些对话,好像也没别的什么了。
其实当初夏谐填的志愿并不是H大。
他报了一所与H大齐名的的综合性大学,那里离这座城市很远,很远。
看到志愿表时,林阙心里明白了,这是夏谐的大学志愿,也是他的心愿。他那样努力地在学习,只是希望能拥有逃脱自己的机会。
林阙慢慢把志愿表叠好,放进了胸口,对着对面的人笑了一笑:“幸好我今天过来看了一下,他太不当心,竟写错了,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对面的人恭恭敬敬地赔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填错再填一份便好了。哪里劳烦小林先生亲自来呢。”说着便递过来一份崭新的表格,表头工工整整地印着夏谐的名字。
……
夏谐考到本地的大学,是林阙的意思,夏谐大学没有住校,也是林阙安排的。
林阙是不可能放夏谐到外面去的。
这是他的底线。
不知道高gān的子弟是不是都喜欢借着权力摆平一些事情,获取一些隐秘讯息,但这的确是便捷而高效的。最初的那一年里,夏谐的方方面面都完全地被林阙掌控着,无形而有力的,林阙面对着夏谐,照旧是那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在背后却qiáng迫着拔出可能的变数,把夏谐所渴求的羽翼剥离了,一根根拆掉所有的骨头。
林阙知道自己有多恶劣,他每多做一步,夏谐就更痛恨他。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办法。
喜欢的就要得到,不可能放手的。
他亲手造就了这个无爱的婚姻的囚笼,里面是他和夏谐。共牺牲,共灭亡。
…………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夏谐上了大学以后不久。
那时候所有的事情已经都按照林阙安排的轨道运行下去,虽然是qiáng制而生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