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85)
满屏幕的地雷在相继爆炸,连同他内心的那丝邪火一起点燃了。
他猛地抄起手边的无线鼠标,朝门口那堆打着关心他旗号跑来凑热闹的前同事砸去。
“都滚——!”
钟煦急赤白脸地怒吼,又不受控地抄起笔筒,砸向旁边的文件柜,乒乒乓乓的,办公室很快就被搞得一团糟。
门口人群被他过激的反应吓坏了,一个个赶紧夹着尾巴回到自己的工位,莫名其妙又不敢吭声。
钟煦神经质地在一片狼藉中转来转去,但外间那些人好奇的目光、低声的讨论,如同恼人的苍蝇,挥之不去。
他再难忍受,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将此事汇报给了仇野。仇野并不担心钟煦跑掉,只吩咐人远远跟着,便对会议桌对面坐着的蒋文安招了下手:“董事长还有什么要你交代的,请蒋秘继续。”
蒋文安目光晦涩地垂下头,快速整理好情绪,便继续机械地宣读手中的文件。
而钟煦夺门而出后,只在街上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被喧嚣熙攘的街道吵得头疼欲裂,仿佛离开仇野之后,就连阳光都带着致命的辐射。
他跑回地库,钻进仇野的车里。萦绕在车厢中的木调香薰,让他终于找回了几分安全感。
钟煦就这么窝在车里等着仇野出来。
仇野意外之余,又满是欣慰。他奖励地亲了亲钟煦的嘴唇,再将人拥入怀中,感叹道:“你怎么这么乖?”
“那我可以要奖励吗?”钟煦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仇野思索片刻,道:“年底了,公司有些忙,等我处理完这些,再陪你去玩好吗?”
“……好。”钟煦已经习惯于服从,并不会质疑仇野的任何决定。
而且到年底,仇野确实很忙的样子,每天到了公司就要开会,晚上回家后还要和高层连线议事,一连半月,从早忙到晚,钟煦都和他说不上几句话。
钟煦觉得实在无聊,就在征求仇野的许可后,尝试着开车去街上转了两圈。
起先他很不适应,连着闯了两个红灯,被路怒症的司机追了两条街,搞得他心跳加速,头脑发热,险些失控冲下车去跟人打起来。
等解决完这事,再一看路标,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钟煦漫无目的地开出一段路后,觉得周围的建筑物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来到了大学附近。
他把车停在路边,怔怔地看着大学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卖小吃的摊贩。
曾经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背着个再普通不过的双肩帆布包,双手插在被洗得发白的羽绒服兜里,静静等着他买的烤地瓜出炉。
钟煦突然肚子很饿。
他下车,朝校园门口大步走去,却在距离只有五十米处,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捂住项圈上的铃铛,眼圈发红地望着那个即便在冬日里也生机盎然、热闹不已的校园门口,内心陡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
再也回不去了。
钟煦绝望而愤怒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使劲扯着脖子上的黑皮项圈,试图将它用蛮力扯掉,可卡扣有密码锁着,项圈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脖子,他连根手指都伸不进去。
而且每扯一下,那个铃铛都会对他发出警告,提醒他在这场游戏里,仇野才是绝对的主宰者,而他只是个玩物,随时可能会被抛弃。
如果真有被玩腻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情况呢?
钟煦不受控制地想——仇野也许会大发慈悲,解开他项圈的密码锁,放他一条生路。又或许仇野会用厨房那柄最尖锐的水果刀,割开他的项圈,再一并割开他的喉咙。
被抛弃,还是被毁灭呢?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钟煦想了又想,始终抉择不定。如果非要做个选择,也许他会选择后者吧……因为这至少说明仇野对他还存在一丝占有欲。
看吧,看吧,人真的好贱,被逼到绝境了还放不开那一丁点虚假的爱意与温柔。
钟煦胡思乱想地拐过街口,没注意前路,和拐角的行人撞了个面对面。他没站稳,踉跄着摔往一边,太阳光从玻璃窗上折返晃了下他的眼睛,钟煦微微眯起眼,看清了那家店铺的名字——漫漫咖啡厅。
这是他和仇野结下孽缘的那家店,也是柯俊远曾对他发出警告的那家店。
钟煦失神两秒,随即捂紧项圈上的铃铛,推门走进了那家咖啡店。
他以为他不记得,他以为他已认命……
可半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柯俊远在车里握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交代给他的话,竟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