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108)
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失去这个男人。却又时时觉得自己把握不住他。
程拟则飞快赶到医院,看着段如许憔悴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地疼。
他心疼道:“都这样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帮你看着他。”
所有一切不合时宜出现在脑子里的嫉妒,在见到段如许的时候统统烟消云散,此时此刻,他只想劝说疲惫的段如许好好休息。
段如许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了,我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他现在头发凌乱,眼底发青,整个人也瘦削不少,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又怎么会不需要休息?
程拟则握住段如许的肩膀,几乎是有些强硬地说:“去休息,我帮你看着他。”
这回段如许没有立马拒绝,他先是转过头,施舍般地终于把目光放在程拟则脸上,许久才幽幽开口:“他是为了我躺在这里的,你说,他不醒,我怎么能去休息?”
“你就是想太多了。”程拟则见劝不动他,干脆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到时候他好了,你又倒下了,这怎么好?”
段如许勉强地笑了一下:“如果我病了能换他好起来,我宁愿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
程拟则顿了一下,尽管他知道段如许说出这番话是人之常情,心里还是忍不住钝痛了一下。
许久,他扔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虽然医生说温越泽醒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但人一直不见醒,段如许心底发慌,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哪里也不肯去。
这段时间,他的早晚饭都是程拟则送过来的,有时候程拟则实在忙得抽不开空,就让助理帮忙送——他虽然不喜欢温越泽,但人到底是为了救段如许才出的事,身为被救人员的男朋友,他总不能真的这么小气。
反而是段如许每天面对着昏迷不醒的温越泽,再有不离不弃每天都至少要来见他一次的程拟则,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大,这些情绪吊着他,让他惴惴不安,无所适从。
终于,这天程拟则照常过来给他送早餐,段如许没接,他平静地看着这个陪了自己几个月的男人,越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对待。
程拟则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今天从出门他的右眼就不停地跳,他一直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却又不太愿意相信。
他强撑笑着,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问:“阿许,怎么了?”
段如许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他敛了敛眉,痛苦地说:“拟则,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听上去是一句问句,但两个当事人都清晰无比地知道,这是陈述句。
不是在征求程拟则的意见,而是通知他自己深思熟虑过后的考量。
段如许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温越泽昏迷不醒,他没有谈恋爱的心情,也对不起程拟则长久以来的付出,他配不上。
他低着头,唇角嚅嗫:“我……我卡里还有点钱,就当是……”
“段如许!”这是程拟则第一次叫他全名,段如许浑身一震,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程拟则两眼猩红,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段如许像一只专拿刀子捅人心口的狡猾的狐狸——尽管可能这只狐狸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的是伤人的事。
他像是气急了,也头一回扔下信奉已久的绅士作风:“段如许,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段如许还是不敢抬头看他,他怕自己看到程拟则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明明一切都步入正轨,他将要收获新的感情,却在感情发芽之前将其扼杀。
可他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他这样守着温越泽、却还跟程拟则在一起的行径,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玩弄感情的渣男。
窗外下起了下雨,程拟则消失在这雨幕中,带走满腔不甘与心伤。
第五十七章
程拟则走后,段如许一个人落寞地守着温越泽,他头一次在那张总是或怒或恨的脸上看到恬静的神态,却是以这种姿态。
护士来为他换了点滴又走,事发几天了,他们已经习惯这个好看却沉默的男人的存在,甚至已经开始无视他。
段如许看着温越泽,就好像过去五年看着不省人事的外婆一样,他跟温越泽纠缠了这么久,也躲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依然喜欢着这个男人。
可惜换他醒悟的代价太大了。
段如许目光失焦地看着窗外的飞鸟,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想让程拟则给自己倒一杯水,往旁边没看到人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盯着身边的空地,鼻尖泛酸。
他走到床边为温越泽压了压被角,手在对方冰冷的手臂上一触即分,目光悔恨:“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你该满意了,也该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