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36)
廖昀不仅不会聊天,而且非常没有同理心,世界观又别具一格,所以他没朋友这个事实并不奇怪了。
“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谁的生活里还没有那么几道坎啊,活着确实也挺不容易。”
好在田方是个怎么都行的人,不爱较劲也不往死胡同里钻。
后来,刘燕跳楼的真相已经被调查清楚。
警察说是因为家暴,其实一开始没人往这方面想,因为那个男人滴酒不沾,在人前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父慈子孝。
警察找到了刘燕的一本日记本:
…
早上很安静,阳光很干净,在阳光下洗脸的妈妈也很干净。
妈妈在洗脸,爸爸洗漱完之后,揪住妈妈的头发,将她的脸按进洗脸水里,看着咕噜咕噜的泡泡从水上冒起来。
妈妈最开始一点儿也不敢动弹,但后来他开始挣扎,爸爸就把他从水里拽出来,揪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妈妈的头流血了,干净的头发被血弄脏。
我冲过去帮妈妈,试图把爸爸推开。
爸爸打了我的脸,我的耳朵很痛,头嗡嗡的。
我突然就受不了了,我冲向阳台,拼命往外冲。当我以为我已经从楼上跳下去,我已经脱离这一切的时候,我眼前一黑。
再次清醒过来,我还活着,被爸爸锁在卫生间。
从那以后消停了很久,但不是永远。
我想离开他,但是妈妈不愿意离婚。
我真的想离开。
日记结束,但事情并不会结束。为什么人类自身的缺陷却往往要别人来承担后果。
不抽烟不喝酒,工作正常,谁会往那个方面想呢?可事实上,衣冠之下,他就是个禽兽。
警方调查的时候,他的一个朋友还说,每次聚会刘庆都不喝酒,我们私下调侃她,是不是因为怕老婆,她却只是笑笑说喝酒,对健康不好。
有那么一个年代,当生活困难的时候,酗酒的一家之主,在大醉之后往往会把痛苦和压力发泄在弱势的家人身上,言语上的侮辱甚至殴打,就是家暴。
可刘燕他的爸爸,却是在冷静的情况下,哪怕在诸事顺遂的时候,也会打人。
警方很快对事情作出处理,刘庆也受到制裁。警方只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相关人士,萧衡是其中一个。
萧衡打电话把这件事情的大概告诉了廖昀。
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个人说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廖昀。
在这之前,萧衡以为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所有人都有好和坏两个面,哪怕最大的反派,也有好的一面。
可直到现在,我越来越相信非黑即白的道理。隔着一层皮和肉,你永远想不到,那楚楚衣冠之下是一颗怎样自私的心。
“廖昀,如果我说,所有人都是非黑即白的,会不会很偏执?”
按照廖昀目前的语言表达能力,他想了一分钟。
“不会,你是白的,永远都是。”廖昀说。
我是黑的。廖昀想。
“很好,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你给我正常一点,如果还愿意听我说话,就别给我弄出一身伤。”
“我一直挺正常。而且我知道你要说的,你不是停职,是辞职,学校公示了。”
“哦,你都知道了,我还想着要第一个告诉你呢。你该恭喜我,我本来就不爱干这一行,最初干这一行,我是被迫的。”
“恭喜你被威胁着辞职,还挨了一顿打吗?”
“我不光是为了你,还有我的理想。”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了会怪我,但你没有。”
“怎么会怪你,现在我的一切都剖给你看了。对我而言,这世上再没比你跟我更亲密的人。”
在我心里,你就是为了我。
“以后就不能在学校天天看着你了,也没什么临别感言想说的,就这样吧。”
“临别?除了生离死别,你就不能跟我谈什么分啊别的。”
萧衡被他逗笑了,“有志气。我如果成心躲着你,你能怎么办?”
“那我的人生就有追求了,我可以一直找你。”
“就算你找到了,要是我对你就是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呢?”
“我会让关于我的信息变得足够有吸引力。我去干点儿天理不容的坏事,让社会媒体天天骂我,我让你不管看电视,还是玩手机刷微博,哪哪儿都是我的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呼气,像是叹气,也像在笑,声音温柔又疲惫:
“你能干什么坏事。不如晚上一起出来喝个酒吧,还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馆子,到头明月。”
“你竟然还记得那个地方。”
“怎么会忘。”
因为那个地方是萧衡的店,只是廖昀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