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最后一桩事，就是想跟她的亲生儿子见一面，说几句话。

所以萧如翡来了。

院子里空，没几个人走动。

管家解释道：“夫人要走了，家里的佣人遣散不少，只留了几个人做日常维护。”

这位管家也在萧家做了很多年，从萧如翡没出生就在了，说完又问萧如翡，“夫人说她不回来了，先生也不回来，小少爷您会搬回来吗？”

严格来说，这处房产在萧如翡名下。

这宅子老，很有些年头了，但是地段好，环境好，设施也全，面积也大，住着舒服。

萧如翡在这里长到八岁，童年记忆并不怎么快乐，他说：“不回来，我母亲离开后，劳烦您看着家。”

“应该的。”

吴卿仪在餐厅等着，现在是晚饭的时间，她让人准备的早，萧如翡又来的晚，饭菜全都热过一遍。

管家陪萧如翡到了餐厅，然后就去忙了。

餐桌很大，吴卿仪坐在旁边，看着很空。

萧如翡很少这时候过来，餐厅的水晶灯越是华贵，就越显得空。

他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在吴卿仪对面，坐下后才想起来，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住在这里的时候，这位置是萧程的。

吴卿仪让人开了一瓶红酒，她给萧如翡倒了一杯。

萧如翡说：“我不喝酒。”

“我以为你不会来。”

吴卿仪把酒杯放在自己右手边，“先吃饭吧。”

萧如翡说：“我吃过了。”

其实他没吃，可他现在有点吃不下。

他不吃，吴卿仪也没吃。

俩人面对面坐着，安静的出奇。

萧如翡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有宋眠玉跟着，吴晴也在，好像就没有那么别扭。

一直到饭菜全部撤下去，两人中间横着一张空桌子，吴卿仪一句话都没说，红酒喝了半瓶。

佣人把饭菜收完，想把酒瓶收了，吴卿仪没让，又倒了半杯。

萧如翡让佣人把酒收了，对吴卿仪说，“别喝了。”

吴卿仪让他来，说有话对他说，一晚上却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萧如翡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别走！”吴卿仪站起来，好像是喝多了，有点摇晃。

萧如翡顿住脚步，没动。

她走到萧如翡跟前，凑着灯光看他。

吴卿仪一米七的个子，站在萧如翡跟前还是比他矮上许多。

儿子长大了，很高，很英俊，眉眼有点像她。

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萧如翡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吴卿仪的手顿在半空。

愣了几秒，她突然失控，双手捂着脸大哭。

身体摇摇晃晃，最后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精心盘好的头发自额前垂落两绺，妆也花了，有些狼狈。

她平时最讲究仪态，现在仪态荡然无存。

佣人听见动静，也不敢过来。

萧如翡弯腰想扶她起来，却被她抱住。

酒气扑鼻，吴卿仪真的喝多了，说话也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妈妈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小翡…”

她叫他小翡。

萧如翡心头一震，她从来没这么叫过他，今天又为了什么？

“当初是萧程跟我说，绑架你的人不会要你的命…是他跟我说的，他说你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不好…我不是合格的妈妈…可我没想过让你死…”

“我真的没有…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后悔，可是越后悔越没用，什么都晚了…”

她喝多了，萧如翡被她抓着衣襟，岿然不动，胸口湿了一片，是眼泪。

吴卿仪哭着说：“我真的后悔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妈妈从来没想过害死你…”

“你是我的孩子呀…我怎么会想害死你…”

“对不起…对不起…”

萧如翡没想到会听她说这些。

比起来萧程，幼年的他其实对母亲有过更多的期待。

可他的期待从来都是落空。

他也早已经不在乎了。

“我知道了。”

萧如翡说。

也仅此而已。

他冷静低沉的声音让吴卿仪清醒了几分，她松开手，萧如翡的衬衫被揉出了褶皱。

吴卿仪说：“你要小心萧程。”

夫妻多年，哪怕没感情，她也足够了解他。

萧如翡拿起车钥匙，走出餐厅。

吴卿仪追上去，该说的都说了，她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追上去。

直到萧如翡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吴卿仪问他，“儿子，你还恨我吗？”

萧如翡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走吧，去异国他乡，认识新的人，过新的生活，去谈恋爱，重新做一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