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们去了酒店最高层的露台上，这里夜晚没有谁会上来，恰到好处的安静正好供他们把话说清楚。

两个男人坐在露台木制的长椅上，拦河里栽种着不少橙粉色海棠，微凉的夜风拂面，吹来花朵清淡的芬芳。

柯宁侧过身来，眼眶染着一圈红色，他注视秦骁的脸，“你对我也有相同的想法，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秦骁眼眸半垂，被暗色遮挡的眼神很复杂。

“如果你告诉我，这就是我的错觉，只是我一厢情愿，而你根本不喜欢我，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的话……”柯宁哽咽了一下，继续把话说完整，“那我也认了，以后......绝不会再婆婆妈妈地纠缠你。”

听到最后一句，秦骁的心重重地颤了一下。

他想抽根烟，可是没带。

苦口掏心说了一大堆话，柯宁得到的却依旧是沉默回应，前所未有的憋屈涌上来，他紧紧拽着拳头，“我俩大可以现在就划清界限，以后就当清清白白的同事关系，你不用再——”

“我曾经，是牛郎。”秦骁说。

第三十六章

“我曾经，是牛郎。”秦骁说。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耳边轻柔的风声似乎变得凌厉起来，随着秦骁的一句话，尖锐地刺进柯宁脆弱的耳膜。

此时，“牛郎”这两个字，大抵比世上任何两个字都要更具有冲击力，好比涂满剧毒的利剑，狠狠插在这段暧昧模糊的关系上，宣告终止。

柯宁震惊至极，他睁大了眼睛看秦骁，脑子里有一刹的空白。

牛郎......

是他所知道的那种职业吗？那种靠提供性服务去换取金钱的职业？像出卖身体和色相的妓女那样？

“......什、什么？”柯宁难以置信。

沉吟许久，秦骁方才敢抬眸看他，只一瞬罢了，他便在柯宁剧烈震颤的瞳仁里看见了类似于厌恶......又或是嫌弃的目光，接着才是深深的惊愕与冲击。

果然，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他的这段过去感到恶心。

秦骁的喉咙哽痛着，他用尽所有力气去保持着面上的不动容，微点头，给柯宁一个确切的意思，“嗯，牛郎。就是你想的那种，陪聊、陪酒、陪睡。”

柯宁全身心都滞住了，连个最基本的反应都给不出。

但秦骁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特别是对于自己在乎的人，所以此刻，柯宁面上本能流露的憎恶之色，哪怕尽是微弱如丝，也没能逃过他眼睛的捕捉。

身旁的海棠花渐渐失色，凉风也在地上摔碎了，没什么话好说了，秦骁从长凳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

他曾经是一个牛郎。

这是一段不光彩的过去。

那时的秦骁，每天都需要在夜总会里陪酒，被客人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时甚至需要提供性服务以换取金钱，也就是乞讨一份物质上的充沛。

他上过女人，也上过男人，每天干着最邋遢最不堪的工作，操着形形色色的客人。

所以他会知晓那么多的性爱技巧，懂得如何激发人的爱欲和性潜能，白般花样层出不穷，在每张床上都游刃有余。

这个无比专业的亲密协调员是天赋异禀吗？不是啊，他只是熟能生巧而已。

在那些知道秦骁过去的人里，大部分人都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他——

“靠富婆开饭的小白脸儿”，“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脏病”，“挺贱一货啊”，“为什么还不得艾滋死掉啊”……

骂得多难听的都有，脏得就像屁眼里吐出来的字，但秦骁听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因此，当他从柯宁的眼里看见一丝稍纵即逝的嫌恶时，并不意外，也不失望，因为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选择坦白过去的那一秒开始，他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当这一刻来临之时，秦骁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有些落寞，那是一种期待落空的沮丧感。

因为他确实期望过。

他期望柯宁能和那些人不一样，能够用宽恕的眼光来看待他的过去，最好还能笑着拍拍他的肩，说些老掉牙的话：“人人皆平等，谁还没个过去呀，活在当下最重要。”

——原来，仅是奢想。

所以他站起身来，逃了。假装刚才的告白没有发生。

其实，像以前那样......用亲密协调员的身份去亲近柯宁就很好，因为，若是以真正的秦骁去亲近柯宁，一定会被嫌弃。

柯宁一定不会再喜欢他，不会再以一种仰望、渴盼的目光去看他，因为他不配。

秦骁走后，柯宁剩一个人，久久地愣在原地，滚烫的眼泪不知不觉淌了满面。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抖得全身都不受控制，像在十二月的寒冬里，“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