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这个名号如同狠狠扎在龙川肥原心间的刺，触不到拔不出，就这么日日折磨他，叫他生不如死。但龙川却不知晓，从离开裘庄开始，他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秒针滴答拽着昔日荣光在肮脏污秽的沼泽里越陷越深

龙川的沉默，李宁玉很满意。她侧身与顾晓梦交换眼神，很快得到了对方的允诺，她与顾晓梦就好似双生般心有灵犀，领会彼此用意根本无需过多言语

“大佐若是来找顾小姐询问婚礼安排，还烦请在办公室稍等片刻，我去下盥洗室，马上回来”

“大佐，我们先进去吧”

顾晓梦配合着李宁玉，先一步转身往办公室走去，可龙川肥原的视线却紧紧盯着从与自己侧身而过的李宁玉，直到那人迈入走廊尽头的男厕才半信半疑收回思绪，跟上了顾晓梦的脚步。刚才还热闹无比的走廊，如今只剩下手足无措的赵小曼一人，身后围观人群闲言碎语，指指点点，赵小曼气得发出刺耳尖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跺着脚回了办公室

不得不说赵小曼这声尖叫真有够用力，李宁玉在厕所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这顿责骂顾晓梦已经憋了很久。赵小曼工作偷懒，八卦流言倒是上心，本就有错，再加上这些天她这张嘴尽是顾晓梦与自己的话题，罪加一等，今天更是差点影响她们的计划，数罪并罚，只是被顾晓梦臭骂一顿都算是上天怜悯了

当然，赵小曼之后的日子也定是不会好过了，顾晓梦睚眦必报，平日就容不得别人说李宁玉半点不是，这人直接往枪口上撞，用脚趾想都该知道下场会是怎样

李宁玉笑着摇了摇头，颇感无奈，但这里毕竟已是顾晓梦的译电科了，自己也无权插手太多，更何况，眼下最紧要的是龙川肥原。镜中自己的面容，无论见过几次，李宁玉仍觉得有几分陌生，那是潘汉卿教她的伪装，假胡须配上金丝边平光镜，至少能让她自由行走在阳光之下，陪伴在她心心念念的顾晓梦身边

但是她要做的，不是隐藏身份，而是恰恰相反。她就是要让龙川肥原怀疑自己，怀疑李宁玉的生死，怀疑日军内部真的有内鬼，她要利用龙川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反将一军。李宁玉深呼一口气，重新换上优雅的绅士姿态，往回迈步，她不能让顾晓梦独自应付龙川太久，这无关信任，唯有深爱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李先生，大佐方才提起婚纱的事情，你与他细说吧”

“李先生？”

龙川轻挑眉梢，顾晓梦对男人的称呼令他很感兴趣。磁性却阴柔的声音、苗条纤瘦的身型，如今再加上姓李这一点，龙川的内心炸开了锅，他甚至感觉到浑身血液沸腾翻滚，叫嚣着要他当场褪去面前那人的服饰，来看看他的真身究竟是谁

“大佐，有关顾小姐的婚礼服装，我挑选了典雅又不失年轻的朱砂红作为主色，样式裁剪为抹胸过膝长裙，这样更适合顾小姐自由烂漫的风格，您觉得呢？”

显然李宁玉并没有打算解答龙川的猜忌，她顺着顾晓梦的要求解说起了礼服设计，那是她与潘汉卿逛街那天选中并亲手改制的。裘庄那晚顾晓梦一身红裙与她在餐桌上翩翩起舞时的姿态，是李宁玉此生见过最动人最绝美的场景，她贪恋当时妖艳美丽的顾晓梦，却从未打算将彼时内心感受告诉对方

因为她将亲眼目睹顾晓梦踏上红毯，一步步走向龙川，带着虚假却仍让她怦然心动的微笑。没有祝福不会阻止，可李宁玉又想在顾晓梦身上留下自己专属的痕迹，尽管自己也曾被这样疯魔的念头惊到，但最后她还是将之付诸行动

“李先生是巴黎设计专业出身，眼光自然是顶尖的，只要顾上尉喜欢，我没有任何意见”

龙川兴致平平，他更为关心眼前的男人与李宁玉是否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或者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推进设计了，顾小姐还有什么需求吗？”

“服装我很满意，但是婚礼的请柬，我希望能由你手写”

一场以牺牲自己来讨好旁人的演出，顾晓梦倒是比龙川更有职业素养，处处精益求精，仿佛这真是她走向幸福的隆重仪式

“如果顾小姐要求的话，当然可以”

李宁玉抬头望见顾晓梦眼中星光闪烁，瞬间明了对方用意何在。她随手从桌上抽出一张白纸，又拿起顾晓梦常用的钢笔，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这温暖不是来自顾晓梦，而是她自己

这支钢笔正是当初裘庄李宁玉借给顾晓梦的那支，她在回到办公室第一天便发现了。李宁玉很高兴顾晓梦将它视作宝贝，亦哀恸顾晓梦将它当作提醒，时刻强迫自己模仿着她昔日的言行举止，直到彻底成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