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外力。

这股力量突然增强，强烈的吸力成旋涡状向中间汇聚，让沈敬恒完全没有摆脱的可能性。

他牢牢待在驾驶舱里才不至于被星舰的惯性甩飞。

饶是如此，他也并不轻松。

眼前的操作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耀眼的蓝点，这蓝点缓缓飘到旋涡中心，仿佛水滴滴在湖面上荡开了一层波纹。当波纹蔓延到星舰时，沈敬恒只感觉到一阵强烈的震动，随后意识瞬间被拽进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空间。

这个空间很奇怪，他每动一下，刚才经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他的动作，而沿着他最近的那个动作看过去，又延伸出了另一个他。

最终，数不尽的他构成了一条直线，在这条直线里又蔓延出无数个分支，似乎在指示着不同的结局。

沈敬恒的头忽然剧痛无比，思维不受控制，仿佛大脑瞬间被塞满了无数信息。

从大脑涌入的无数信息中，他路过了无数个画面，又像是经历了无数个世界。

“我成功了……”楚喻虚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侧。

沈敬恒猛然惊醒，往身旁看去，却看不见楚喻的人。

“你在哪！”

“不必找我，现在和你对话的是我的意识留言。”楚喻轻轻说道，“这里是四维……不，准确来说是3.5维。在3.5维空间里，时间不再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如你所见，你可以看见任意一条三维世界的时间线，你从出生开始，就会因为不同的选择而决定了不同的人生，在三维世界你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但是在这里，未来都是可以看得见的。”

正如楚喻所说，他的身边就像是有无数个漂浮的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都在播放着不同的“沈敬恒”的人生。

有玩世不恭的正在叠纸飞机的、有成为一个国家领袖的、有成为一个将军的、还有正在树荫下乘凉看风景的……

沈敬恒的意识可以直接穿梭在这些世界之中，但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一些胀痛。

“这是不是说，会存在某一条时间线，让我们不会遇上虫族？”沈敬恒喃喃问道。

“很遗憾，遇上虫族似乎是我们的宿命。”楚喻叹了口气，“即便不是虫族，也会是别的种族，我们所在的那个那个维度宇宙本就是个相互厮杀的黑暗森林。”

“宿命……？”

“是的，宿命。”楚喻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我一生追逐着科学，到最终却只能发现这一切都是宿命的指引……我们的未来，在四维空间里都是可以见到的。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四维世界里可以见到的一个选择罢了。”

沈敬恒沉默片刻：“但至少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是自己思考过、慎重做出的选择不是吗？”

“是。”楚喻虚弱地笑了笑，“我时间不多了，要维持这个3.5维空间需要消耗我很多能量……现在到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什么选择？”

“选择一条你想生活的时间线，然后重置之前经历的一切。”

沈敬恒皱了皱眉头：“重置？”

“嗯，否则你大脑承受不住这么多信息，记忆中枢会出现混乱，轻则精神混乱，重则脑溢血而亡。”

沈敬恒呼吸瞬间凝滞：“我要是不选呢？”

“不选也是一种选择。”楚喻轻轻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选就意味着在原来那条时间线上的你已经死了是吗？”

“是的。”

“哈。”沈敬恒自嘲地笑了笑，又看了所有的时间线，“我根本没有选择……这所有的时间线全都没有你的存在，为什么？”

“……”

“是你把我拉进3.5维空间的代价是吗？”

“第三百七十五号世界，在那条时间轴上，你一生都不会遭遇虫族，还会娶到一个美丽的Omega。”楚喻的声音轻轻传来，“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不是你。”

“第二百六十四号世界，你会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将军，为你的国家带来太平盛世。”

“没有你。”

“第一百三十八号世界，你是星系的上将，被虫族侵略之后启动了星灵人逃亡计划，最终战胜了虫族。”

“全都没有你！”沈敬恒眼眶通红，“……有什么意义？”

“敬恒，”楚喻的声音越来越淡，“做个选择吧，别让我最后的努力变得没有意义。”

沈敬恒心痛如绞。

楚喻的声音再次浮现在他耳畔：“我想至少你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沈敬恒看着眼前所有的时间轴，所有的人生都仿佛一株昙花。匆匆开放，又匆忙凋谢。

在这个空间，好像他所珍视的一切，都不过是一颗从天而落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