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宽大的浴缸里蠕动着,像一只快要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一缸凉水很快就压不住他炽热的体温。
林誉接着放凉水,却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无力地拉住,那张嫣红的嘴唇不住地喃喃道:"林学长,帮我、帮我叫宋学长来一一"
林誉没理他,拨开他的手,开大了凉水的龙头。
迎面洒下来的冷水让沈复生清醒了几分,他咳了几声,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还在孜孜不倦地道:"我、我没事了,不用麻烦你了,你帮我把宋学长找来好吗?"
宋学长、宋学长,那种时候找什么宋学长一一
宋惟那种没有节操的人形播种机,他那个样子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结果?!还是他根本就知道?!
耳边一声声拉长的鸣笛声把林誉拉回现实,眼前的红灯早已变绿,他踩下油门冲过人行道。
宋惟,就不该让他从国外回来。
沈复生做完一台手术,拿出手机查看消息,他已经习惯了过去几天宋惟经常发一些无聊的消息过来,一打开微信就有几十条未读讯息。骤然变得安静下来,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林誉很介意宋惟的存在,沈复生并不觉得意外。
虽然他和林誉相识在先,但是关系最好的却是宋惟。
宋惟从小就是能和所有人打成一团的性格,林誉却是生人勿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有宋惟这一个朋友,林誉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十年前他刚刚高中毕业,就被沈大路从老家接来了s市。来到沈家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宋惟和林誉。
沈大路也许真的像林誉所说,对他心怀愧疚。他到沈家的第一天,受到了沈家上下热烈周到的招待,除了似笑非笑的女主人,其他人都友好而热情。
他的卧室被安排在沈清朗的旁边。
宽大柔软的床铺,高耸到房顶的书架,舒适的书桌和座椅,都是沈复生在老家时从未见过的。沈大路给他的,是只在电视里才见过的漂亮房子。
在老家,他就住在爷爷隔壁的厢房,狭小拥挤,但是有一扇宽大的窗户。窗户的外面种着他从野地里移植过来的各种植被花树,一连好几年,他每年都去挖一些回来种在窗下,不知不觉,就将窗下的土地栽满了。
每到春天,鲜花盛开,他的窗户被一路繁花点缀着,梦里永远飘着阵阵花香。
在沈大路这里,他的卧室在三层,窗户外面是一棵巨大的树,高高的树冠遮天蔽日,像一个巨人蹲在他的窗外。
一切都令沈复生感到陌生。房子很大,他只将自己带来的行李放在小小的角落,自己也坐着座椅一角。他下意识的减少自己存在的痕迹。
因为沈复生有预感,他在这里住不长久,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也永远不会属于这里。
他来到沈家的第一天。沈大路非常高兴,他似乎忘记了几年前在老家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记了沈复生仍然背负着偷盗他的妻子的名贵珠宝的嫌疑。
他知会厨师做了许多丰盛的饭菜,让保姆把沈复生的房间打扫一新,还堆放了许多特意买来送给沈复生的礼物。
晚饭时他想要抱一抱儿子。沈复生不像别的男孩子过了青春期就长得五大三粗,纤细的少年秀气得像个女孩,仿佛生来就该被人宠爱。
却被沈复生躲开了。
沈大路笑了笑道:"小棋长大了,都不让爸爸抱了。"
沈复生退到一边,低声道:"我改名了,我现在叫沈复生。"
一直坐在沙发上冷清不语的方妍发出一声冷笑。沈大路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谁让你改的,改回去!"
沈复生摇了摇头:"改不回去了。"
是姨婆先把他叫做复生的。那个时候会叫他的名字的人不多,父母和哥哥不在身边,他也没有朋友,爷爷奶奶习惯地叫他小名,惟一会用姓名唤他的,只有姨婆。
姨婆叫他复生,他也就认了这个名字,高考前填报资料时,他借着机会改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不同以往,改名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借着高考这种契机,很少能够成功改名。
从此以后,沈棋消失了,只有一个沈复生。随着沈棋这个名字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为了给儿子取名翻遍新华字典的年轻父亲。
沈大路知道无可更改,这个名字就像在他脸上狠狠呼了一巴掌。让他没有办法再做出一副慈父的脸孔。
沈家的氛围陷入凝滞,所有不欢迎他的人都不再伪装。沈复生反而觉得轻松起来。比起虚伪的亲近,他情愿要冰冷的真实,至少无需他费心应付。
沈复生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听到在远处的书房里有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保姆们在餐厅外窃窃私语,沈晴暖和沈晴朗也远远地避开,只有他一人面对着满桌子的丰盛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