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五步开外的地方,一行人翻身下马,阮久看着自己的朋友们,一个个都狼狈不堪,衣裳破破烂烂的,脸上身上都是伤口,又沾了尘土,灰扑扑的,都看不出谁是谁了。
甚至还有一个人断了只手,用简陋的树枝固定住,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腿也伤着了。
阮久看着他们,垂了垂眼睛,试图压下眼里的水光。最终还是没忍住,快步跑上前,飞扑抱住晏宁,“哇”的一声就哭了。
分明是他们三个看起来最惨,偏偏是阮久哭得最惨,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都快帮他们把脸上的灰土冲干净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诶,又没事,不是还活着嘛?”
“你别哭了,你多大了?”
结果这几个人都哄不住,阮久紧紧地抱着晏宁,一个劲地哭,话也说不清楚。
萧明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扭头看见赫连诛。
赫连诛站在城墙的阴影里,看起来面色阴骘,不太友善。
几乎是同一时刻,三个朋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阮久是不是被赫连诛欺负了?
第90章
阮久太委屈了, 短短几日,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梁国那边, 也不知道鏖兀这边,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终于见到了从前的朋友们,可是朋友们也都狼狈不堪,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地狱逃回来的。
他抱着晏宁哭了好一阵子,晏宁拍着他的背, 温声温语地哄了他一会儿, 才把他给哄好。
阮久擦了擦眼睛, 站起来,又抹了抹晏宁的脸。
他来的时候在溪原洗过脸了,但是脸上被刀剑划伤的伤口被风一吹, 又裂开了, 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可怜极了。
阮久帮他把脸擦干净,又转头看看萧明渊和魏旭, 他们两个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魏旭断了手, 还用树枝固定着,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萧明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左肩上还缠着绷带, 因为伤口裂开,鲜血已经洇透整个绷带, 洇透不太合身的半边衣裳。
阮久下意识又要用手擦眼睛, 被晏宁按住了。
他的手才摸过晏宁的脸, 脏兮兮的。
阮久回过神, 首先问道:“我家里没事吧?”
晏宁道:“没事, 你放心。”
阮久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也放了心,又轻声道:“先进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萧明渊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城墙阴影里的赫连诛,然后看向阮久、
阮久会意,小跑跑向赫连诛,牵住他的衣袖,扯了扯。
“小猪……”阮久望了望四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赫连诛。
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细作的身份,开始无时不刻地警告他,离赫连诛远一点,别和他套近乎。
阮久缩回手:“大……大王?能不能……”
赫连诛低头看他,又把他吓了一跳。
阮久自己知道,身为一个细作,赫连诛饶他一命,就算是天大的好处了,他不该提这样过分的要求。
赫连诛怎么能察觉不到他的变化?
有些谨慎,还有些害怕。
赫连诛不悦地抿起唇角,看起来就像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当然不是朝着阮久去的,可心虚的阮久当然不会这样想。
“要不我……”
赫连诛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要他把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一言不发,算是默许了。
阮久松了口气,随后赫连诛帮他把兜帽戴好,就牵着他回去了。
*
阮久在城门外等了萧明渊他们许久,回去随便吃了点东西,若不是乌兰说大夫还在给他们处理伤口,阮久当即就要过去找他们。
现在已经太晚了,阮久对上赫连诛漆黑的眼睛,想了想,还是退回到床榻上了。
“那我还是先睡觉吧。”
赫连诛很不习惯这样的阮久,收敛了一身太阳般的光芒,像月光一样,柔和得温顺。
阮久背对着他,跪坐在榻上,开始铺床。
从前这是赫连诛做的事。
赫连诛看着阮久的背影,他匆匆跑来,也没带几件衣裳,穿的还是赫连诛的中衣,他一向这么瘦,穿着赫连诛的衣裳,松松垮垮的,眼看着就要从肩膀上滑下来。
赫连诛舔了舔后槽牙,一步跨上前,单手揽住他的腰,把他从床榻上带起来。
阮久小小只的,有一瞬间都被他带得腾空起来了。
他回头去看赫连诛,眼中写满了惊慌。
很显然,他现在是细作,已经不怎么具备和赫连诛吵闹叫板的底气,更没有拒绝的选择。
赫连诛心中不喜,眼底神色也愈发阴森。
阮久哪里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赫连诛盯了他好久,最后只是低下头,把脑袋埋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