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意走到化妆台前坐下。

镜子四周镶嵌着细细的水钻，光线明亮，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右侧的肿胀果然消了下去，他的肤色向来白皙，指痕看起来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颜意看了一眼，便逃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女人细细地往他脸上涂着些什么，颜意一动不动地由他摆弄，手里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机。

等到女人终于松一口气，直起身来时，他脸上的指痕便已经半点也看不出了。

他的头发被随手别在耳后，露出一张干净而漂亮的脸。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却带着些病态的美感。那张脸依旧漂亮的过份，只是像失去了所有生气，像一个没有表情的精致洋娃娃。

颜意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多谢。”不知过了多久，颜意缓慢地站起身来，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发出来的声音又轻又哑，女人却似乎丝毫未觉。她随意地拨了拨头发，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职业，几分恭敬的笑容来：“您客气了。”

回家的路上，手机又开始震起来。

颜意已经许久没有碰过手机了。微信的聊天界面多了一个置顶的聊天框，是迟默的。

他没来得及去看其他的消息，垂着眼点开了第二个置顶的聊天框。

群里的气氛跟他预料的一样沉闷。他消失了将近四天，群里却几乎没有人说话，只有柳向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发了几个“？”，没有人搭话，群里难得的安安静静。

颜意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群里发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颜：？】

沉寂了几日的群突然被炸了起来。

【晨晨晨：意总！！】

【晨晨晨：啊啊啊啊你终于出现了我快急死了！！】

【齐人之乐：……诈尸】

【只道是寻常：本人？】

颜意面无更表情地回了句嗯，便切出群聊去看其他消息。

这几日他的手机活似被轰炸一般，熟悉的，不熟悉的都纷纷发来信息。颜意面无表情地一一看过去，最开始是些半真心半假意的问候和试探，再后来便成了半真半假的道喜。

颜家困境已解。

颜意的手指停留在与颜母的聊天界面上，半响一动不动。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颜母的宽慰，字里行间满是困境得解的喜悦。对这个家里遇到困境便失踪的儿子只是嗔怪般地抱怨了几句，随后便高高兴兴地转了一笔钱给他压惊。

那笔转账过了24小时已经退回，颜母的微信消息一字一句地出现在颜意眼底。

【颜颜啊，你这几天去哪了？航子说你和向向在他那呢，怎么信息都不回呢？】

【玩几天就回来吧，家里已经没事了，你爸要请你曹叔他们吃饭呢。】

颜意狼狈地退出聊天框，眼眶一阵发热。

即使在这个时候，颜母也没舍得怪他。若是知道了自己遭受的这一切，得知了自己的儿子被人这样对待，颜意几乎不敢想象颜母会有多无助，多绝望。

大群里信息不断地滚动，曹航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只道是寻常：还好吗。】

颜意匆匆扫过这几天来曹航发过的信息，大多只是“在不在”“活着没”和“看到回信”。与柳向晨一条接着一条长篇大论几乎能凑成一篇小论文的架势大相径庭。颜意动了动食指，回复过去：【挺好，我爸妈没起疑心吧？】

曹航的回复很快。

【只道是寻常：暂时没有，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颜意的眼梢不自觉地跳了跳。

【颜：？什么意思。】

司机转过头来：“颜小少爷，到了。”

颜意恍然抬头，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自家门口。他慌慌地收起手机跳下车，站在院门前犹豫了许久。

脸上的伤痕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但颜意却始终有种莫名的心虚和不安感。手机上曹航似乎又发过信息来，颜意却没有心思再看了。

右脸虽然已经不肿，但扯起唇角笑时依旧隐隐伤痛。颜意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艰难地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直对上颜父的那一刻，他依旧有些心虚，不自觉地就移开了视线。

“脸色怎么这么差？”颜父皱了皱眉，视线细细地打量着他。

颜意生怕颜父察觉到什么，不动声色地偏过了脸：“这几天没睡好……没什么。”

一旁的颜母松了一口气，凑上来细细地看他一眼。颜意强忍着偏过头的冲动，胡乱地扯开话题：“家里没事了，你们这又是在干嘛呢？”

他注意到颜父穿着正装，颜母的身上也有精心装扮的踪迹，似乎是要出席什么酒会。

颜父扬了扬手里的邀请函：“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就没叫你，晚上有个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