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意大约是被折腾坏了。第二天便昏昏沉沉地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的脸色通红，在睡梦中也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难受极了。

迟默皱紧着头伸手探了探，贴着手背的那块皮肤烧的滚烫。

迟默抽回手，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

颜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似乎是在一个不常来的酒吧，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聚在一起，有柳向晨，有曹航，还有齐乐和他那个很漂亮的女朋友。颜意看到少年时的自己半窝在沙发上，怀中搂着一个眉清目秀，同样年纪不大的小男生。那小男生正乖乖巧巧地在给自己剥着开心果，一个一个地喂到自己嘴里。少年的颜意一边跟人摇着筛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头接过，还带着几分挑逗地用舌头轻轻舔了舔那男生的指尖。

小男生的脸顿时就红了，半嗔怪半羞涩地瞪了他一眼，惹得身边一群损友起哄般地笑了起来。

“滚滚滚。”颜意笑骂道：“我这位脸皮薄，少来逗他。”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逗人最凶的是自己。那小男生被他这么一护，脸色又红了红，期期艾艾地将身子往颜意的怀里蹭了蹭。

“颜哥。”那小男生轻轻唤他。

颜意正在跟曹航玩筛子，闻言便漫不经心地偏了偏头：“嗯？”

男生长的很好看，眉眼间带了些女气的漂亮，猫儿般的双眼黑漆漆的，看他的眼神满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意。他的表情带了些说不出的、小心翼翼的期盼，声音却很轻，在一片喧嚣中有些听不真切。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见少年的颜意浅浅地笑，动作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发顶：“说什么傻话。”

小男生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双唇微张间，颜意轻飘飘地咽下一口酒，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扫了过来：“当然——不会。”

那男生的期盼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玻璃，黑漆漆的双眼隐约有泪光涌起。

少年的颜意丝毫没有察觉。

颜意也完全没听清，那个小男生声音很轻的那一句是什么。他隐约记得记忆中曾是有过这么一幕的，只是时间太久，他身边换过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早已经连那个男生叫什么都记不得。这只是记忆中一个很小的片断，没有任何意义，颜意甚至压根就不会回忆起来。

却莫名地做了这样一个梦。

颜意昏昏沉沉地醒来，视线茫然而散乱地怔怔望着头顶。

头痛欲裂，后脑勺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不停在敲，又重又疼。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仅是头，身体的每一处都酸疼无比，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极为艰难。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第 24 章

颜意眨了眨眼。

思绪缓慢地回笼，颜意迟钝地分辨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身体几乎本能地颤了一颤。

察觉到他的瑟缩，迟默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起来，吃药。”

身体到处都疼。颜意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来，接过迟默手中的药慢慢地喝了两口，垂着眼一言不发。

迟默静静地看着他。

由于发烧，那张苍白的脸上多了抹很浅的红晕，比起昨天，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倒是更加正常。

……是的，正常。如果忽略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和死气沉沉的表情，正常的颜意应该是这个样子。或者更活泼些，眉眼再添上几分生气，唇角带上平时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意，这是颜意应该有的样子。

张扬，明亮，万人瞩目。

可那又怎样呢。

张扬而明亮的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波一又波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人，何须万人瞩目，这双眼睛，便只应该看着他。

迟默这样想着，一只手松松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被陡然抬起脸的颜意有一瞬间的瑟缩。他怔怔地抬起头来，漂亮的双眼满是惶然，乌黑的双瞳中清晰地倒影着迟默的影子。

……只有他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迟默近乎愉悦地勾了勾唇角，动作很轻地俯下来在他微颤的双眸中落下温柔一吻。

“乖，再睡会。”迟默轻轻松开那只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那头有些凌乱的灰发。

颜意缓慢地垂下头。

这个世界总是守恒的。你欠过的债总会用另一种方式还回来，你想要什么东西，便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他张扬肆意地过完了顺风顺水的前面的十九年，欠过的债太多，负过的人也太多。兜兜转转，最终抱应在面前这个叫作迟默的人手上。昨夜那场几乎凌虐的□□是他付出的代价，可以预见的未来数十年再也回不来的自由，同样也是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