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并不陌生，是他与迟默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家酒店。迟默似乎是故意的，连房卡上的房间号也和那晚一模一样。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宿醉带来的除了头痛便是呕吐感。颜意向来不怎么晕车，大约是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又是空腹坐车的缘故，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前排的司机注意到他的脸色，皱了皱眉：“小兄弟，你可别吐我车上啊。”

颜意艰难地压住了呕吐的冲动，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笑：“放心，吐不了。”

司机这才放心了，又忍不住回头扫了他一眼：“你这脸色也太差了，生病了？”

颜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夏日的白天比夜晚长了些，此时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窗外只是一片微沉的暮色。路灯早已一盏一盏亮了起来，颜意将脑袋靠在半开的窗户上，昏黄的光线下，那张漂亮的面容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颜意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自嘲般地勾唇笑了笑。

脑袋依旧又沉又重，颜意半靠在车窗上，微阖着眼睛看着车辆一点点地驶向目的地。

他想起曾经半调侃地跟苏晓说起的“海王翻船”，翻船翻成自己这样的，大约也是罕见。

想到迟默那张阴晴不定的脸，颜意只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丝丝缕缕渗出来，伴随着对可以预见未来的不安和沉重。他无声地吐了口气，像是想分散这股如影随形的沉闷感，半抬起眸子看着前排的司机，双唇微动：“聊两句？”

☆、第 22 章

司机是个微胖的中年人，面容倒是很和善，听到他挑起话头便乐呵呵地接过了：“行，反正还得一会子——聊啥？”

颜意将垂到眼前的刘海胡乱地拨了拨，想了想：“师傅干这行多久了？”

司机想了一下：“得有六七年了，中间还停了近一年，认真算下来五六年的样子吧。”

“唔。”颜意沉沉地嗯了一声：“这么久……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了？”

司机被他逗的笑了出来：“嘿，你可别说，虽然阅人无数不至于，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小兄弟家境肯定差不了，桃花运也旺的很，咋样？”

颜意的这张脸向来招蜂引蝶，虽说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带了些汗渍和嫣红的酒渍。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但依旧是做工精良价值不菲的名牌货。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颜意笑笑，没什么诚意地恭维一句：“准。”

他夸的漫不经心，但司机却似乎极为受用，顿时得意起来：“那可不，我这一天天的见的人多了去了，成天跟各种人打交道……不过看你这脸色，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感情遇到问题了吧？”

颜意扯了扯嘴角：“是啊，遇到大问题了。”

“怎么着？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上一说，好歹是过来人，多少能给你点意见。”司机被他勾起了聊天欲，顺着后视镜瞅了他一眼。

颜意半趴在车窗上，视线看着窗外来往不断的车流，沉默了好一会儿，半真半假地叹息一句：“女朋友太过花心……成日里招蜂引蝶，到处拈花惹草，实在让人很不放心。”

司机没想到有人能将自己被戴绿帽这事直接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当时便噎了一噎，干巴巴道：“啊？这……”

颜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被风吹乱的碎发，头也没回：“师傅你说，这可该怎么办？”

司机似乎被这个世纪难题问住了，皱着眉头思忖了半响，才叹了口气：“唉，虽说年轻人没个定性，可早晚都得定下来的，人这辈子图个啥？不就是能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做个伴吗？整那么多有的没有，啥意思呢？这可得好好劝劝。”

颜意笑了一声：“劝了，没用。这人改不了的。”

司机又沉默了许久，偏过头来看了看趴在车窗上的颜意，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这样的话……就我觉得啊，要是我就干脆算了。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看你小伙家境不错，又是这长相，咋就非得在这棵树上吊死呢？又不是什么好树。”

颜意被“不是什么好树”这样的形容逗乐了，趴在车窗上笑了半天。

司机又开始劝：“小兄弟，听大哥一句，世上姑娘千千万，实在不行咱就换。这种姑娘即使娶回家也不会是啥好事，万一她以后……”

司机憋了又憋，到底没把“绿帽子”“隔壁老王”这种词说出来。

颜意已经坐了回来，懒懒地靠在后座上，轻轻叹道：“是啊……爱上一匹野马。”

司机忙道：“是了是了，咱又没草原，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