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茫然多一些，还是酸涩更多一些。

正对面的墙被一张白色的帷幕遮住了，看不到墙后的内容。颜意一点点看完其他的照片，脚步缓慢地绕过巨大的办公室，颤抖着手指抓住了那纯白帷幕的一角。

身后传来很细微的开门声，迟默的声音在门口低低传来：“想看吗。”

颜意陡然缩回手，视线有些茫然地看向迟默。

迟默平静地与他对视，视线里没有半分被探寻隐私的不悦，也没有窥视者应有的自觉，黑漆漆的双眸目光沉沉，视线无声地落在他以及身后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上。

颜意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理智似乎在被两样东西同时拉扯着，很奇怪的，看到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迟默，他没有半分害怕，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些。他沉默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迟默，半响轻轻地嗯了一声。

很轻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传来，迟默走到他身边站定，轻轻地牵住了他的手。

“你看。”迟默的视线落在左边的墙上，那一面几乎全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从出生一直到十一二岁。那时候的颜意已经能看出日后张扬不羁的影子，虽然还是个孩子，乌黑的头发显得格外乖巧，但眼神却已经有些随意轻挑。那是多年被娇惯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惯有的不羁和桀骜。

右边的墙贴满了他少年时候的样子，第一次去夜店，第一次染上那头标志性的灰发，第一次在欢乐场所中被万人簇拥。那是颜意原本的模样，一张张照片上的颜意笑容明亮，漂亮的桃花眼满是漫不经心，看人的时候温柔多情，一个标准的浪荡风流公子模样。

迟默的声音轻轻的，因为压的很低，带着些微颤的磁性：“这是你从小到大的样子，一张张都是我精心收集起来的。每一张……都是我喜欢的模样。”

颜意的手心渐渐生出一层薄薄的汗，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迟默的手，很轻地垂了垂头。

“从小到大，颜颜都是那么漂亮，不管走到哪总是会很轻易地吸引旁人的目光。爱恋的，倾慕的，好奇的……”迟默牵着他的手走到右侧的墙边，手指轻轻抚过面前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颜意十八岁成人礼时被人簇拥着戴着生日帽的样子，那个花里胡哨的帽子戴在脑袋上显得有些傻气，但颜意似乎没有丝毫不满。他的唇角挂着几分勾魂夺魄的浅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看向镜头的时候很是漫不经心。

迟默轻轻地笑：“颜颜从小便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我一开始就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轻的几乎恍若不闻。迟默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声，牵着颜意走到那面被挡住的墙前站定，很轻地伸出一只手。

颜意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视线随着那只手无声地游走。

巨大的帷幕被扯下，这一面墙相比其他两面要显得干净的多，上面只是整齐地挂着六个巨大的相框，除此之外便是满墙的空白。颜意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几张照片，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六张照片上挂的依旧是同一个人，但似乎不是颜意。

若是细细看起来的话，眉眼却是跟他有几分想像的，但是要比他成熟的多。

第一张大约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眉眼之中依稀可见颜意现在的影子。但再往下看，第二张就完全认不出了，照片上的人大约是四十多岁的模样，眼角已经生出明显的纹路，已经初见衰老的模样，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感情，只是沉默地望向镜头。再下一张便是五十多岁的模样，这时候已经明显衰老了下来，眼角和额角的纹路很深，鼻翼间也有了很深的法令纹，头发出显出苍白的模样。再下一张，头发已经完全白了下来，整个人身上透着一种衰老而虚弱气质。下一张照片上的老人已经是垂垂老矣，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风霜痕迹，一张衰老到极致的脸。

最后一张已经完全看不出年轻的模样，已经是一个完全的老人，双目无神地望着镜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

颜意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视线有些茫然。照片上的人第一张还可隐约看出几分他的模样，但越往后的样子，越是让人认不出了。大约是察觉到了他茫然的眼神，迟默视线很轻地从照片上收回，沉默地落在他的身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第 54 章

面前的六张照片整齐地挂在墙面上，那一张张带着老气的面容没有半分表情，无端看的人心底发冷。房间的灯光是略带着刺目的白，冷冰冰地投射在颜意对面的一张张相框上。

这个房间除了照片和那一套办公桌椅外，没有其他任何家居用品和摆件，透出些阴冷冷的味道。颜意无意识地捏了捏有些微僵的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