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向晨更加支支吾吾。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颜意勉强将一切都串了起来。他逃离A城的这事极为隐秘，虽然当着颜母的面逃走，但很快便接到消息的迟默自然会巧妙地将这事遮掩过去。只是那段时间曹航和柳向晨经常出入别墅，颜意的突然失踪自然是瞒不住他们的，虽然颜意之前也有过突然失踪的先例，但那段时间他只是被迟默锁在了阁楼，半个月后就将他放了出来。

颜意的出逃给迟默的打击极大，那一阵子迟默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寻找颜意，自然无心去应付曹航和柳向晨的质问。结局很明显，曹航倒还始终冷静，柳向晨却是个按捺不住的性子，没过多久便将他失踪的事告发到了颜父面前。

颜父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被人这样对待，颜母几乎当时便昏了过去，只剩下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的颜父。一个月来，迟默和颜家几乎将能查的都查了个遍。只是颜意的伪装实在太好，他的出逃路线又是格外萦纡，直到几天前迟默的手下查到了点风声，迟默便顺着这条线抽丝剥茧地调查下来，最终锁定了颜意停留的小城。

柳向晨结结巴巴地说完，又很是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颜意，讪讪道：“我……我只是担心你，对不起啊，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颜意低着头没有说话，沉默了好半天。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曾经最担心的事情到底成了真，他和迟默之间这段不对待的感情□□裸地摊开在了颜父颜母面前。想起之前颜父对迟默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颜意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虽然颜父顾及着他的身体，并没有将话直接摊开说清楚，也没有直接跟迟默撕破脸。但颜意心里清楚，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撕破脸的日子指日档待，他的这次逃离终于将有些事情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病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曹航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氛围：“你想好了吗？”

颜意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

曹航默了一会儿，道：“我一直很不喜欢迟默，你知道的。”

颜意短促地笑了一下，略略点了点头：“嗯，一开始你怕他，后来讨厌他。”

曹航磨了磨牙：“不是怕，只是能明显感觉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看着笑容浅淡的颜意，顿了一下又开口道：“直到后来你被他圈禁，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大约也掺杂了些其他的东西，更多的是对自己无力的痛恨……怪别人永远比怪自己要容易，那些情绪混杂在一起，最后全部算在了迟默的头上。”

颜意又笑了一下：“唔，倒是很合你的性子。”

曹航嗯了一声，又道：“直到你们的事被向向捅到颜叔面前……我从来没见过颜叔生过那么大的气。他的性子一向最和善圆滑不过，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更别说对面站着的是迟前的小少爷。但那个时候……你是没看到颜叔的表情，给他一把刀他当场就能直接杀了迟默。”

颜意唇边的笑意慢慢敛了下来，垂了垂眼一言不发。

曹航看着他微颤的眼睫，声音压的很轻：“我也从来没见过那个样子的迟默……即使在身份没曝光的时候，迟默永远是高高在上冷冷淡淡的模样。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也会有卑躬屈膝的一天，他不辩解，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在颜叔面前跪了下来。”

颜意顿时心神俱颤，猝然地抬起了脸。

曹航的声音轻飘飘的：“颜叔骂他，让他滚……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阿姨那时候疯了一样，对他又踢又打，迟默却始终一句话不说。地到后来阿姨情绪太过激烈，迟默只能无声地退了出去，就跪在你们家的院子里。”

颜意的指间无意识地陷进了掌心。他沉默了半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来呢。”

“后来……”曹航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本是一直跪着的，跪了整整两天……A城的冬天虽然没有小城那么冷，但那两天也下了不大不小的一场雪，迟默始终跪在那里。颜叔和阿姨疯了似地四处寻找你的消息，对他看也不看。最后迟默的人生怕再这么下去会出事，不得不将这事从头到尾告诉了迟家老爷子。”

“迟老爷子将迟默强行拖了回去，回去之后大约病了几天，然后又回来跪……那时候颜叔完全不让他进门，迟默便一直跪在门外。”曹航形容的轻描淡写，但颜意几乎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场景。

那个骄傲的，始终高高在上的迟默，一言不发地跪在门外的场景。

颜意艰难地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地紧紧攥在一起，又沉又重，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