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城市的歌+番外(102)
“我——”辛愉还想反驳,脸涨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心中默认了楚燃飞的说法。
“算了,”向裴按住辛愉的肩膀,说,“那就散伙吧,你们读你们的书,我继续荒废我的人生。”
赌气的意味十足,楚燃飞的火也被点着。心情不顺,前面一直压抑着,他宁愿向裴骂出来,也好过阴阳怪气。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散什么伙啊,等我以后考上大学了再继续不行吗?你难道真就一辈子不读书了?我们一起努力读书,以后再一起组乐队,有必要说话这么冲吗,向裴。”楚燃飞急了,话多得惊到了辛愉。
面上的冷静大部分都是装的,向裴心里乱得要命,这么久努力白费,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感到无力,就像这么久做的一切都是梦。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散伙还能怎样,偷渡者缺一个都不叫偷渡者。”
向裴语调升高,失望地看着楚燃飞。
这句话让楚燃飞的眼眶逐渐酸涩,他不甘示弱,用同样的音量说:“你以为我不难受吗?这都是我们的梦想!”
“梦想?”
向裴快步移到楚燃飞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使劲瞪着他的眼睛:“从头到尾,这好像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梦想。”
而其余的人,就只是赏脸陪着向裴做了一个梦。
眼见两人可能要打起来,辛愉去里面叫陈召南支援。
等陈召南跟着出来后,外边只剩楚燃飞一个人蹲在地上。他在哭,让辛愉和陈召南听了都觉得悲伤。
从巷子拐出来,向裴只想直接回家,他很失控,内心在谴责刚才易怒的自己。
他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楚燃飞,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楚燃飞不过是选择了他想走的路。向裴没有资格阻止,而他也不得不承认,玩乐队太虚了,像看不到尽头的旅行。
当悲伤淹没了向裴,他也晕头转向,不知怎样才能正确处理,虽然逃避不算明确的方式。
在家门前,向裴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方没有给向裴反应的时间,向裴只是才按了接通。
那边的女声在抖:“你爸死了。”
是吴莉。
天旋地转,向裴拿着手机,茫然地盯着眼前的楼道,幻觉中,楼房都开始倾斜然后倒塌。
电话那边吴莉还在说话:“他的后事你不用操心了,葬礼的时间地点我到时候会通知你...”
后面的话,向裴没有在听,他握着手机的手滑落下去,脑海中闪过许多关于向国的事情。他上周才去看了向国,向国的状态十分不错。
最后一次见面,向国摸着向裴的头,向裴第一次没有闪躲,成了一个听话的儿子。
向国的眼神很温柔,带着爱在笑。
然后今天,他的爸爸就死了,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
巨大的哀愁聚成黑色的漩涡,把向裴的骨肉全都吞噬,他连悲伤都没有力气。
扭开门,门后依然是漆黑。
只有钟表机械的转动声,向裴心底一片荒凉,无助地对着黑暗喊了一声梁彰,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最后他的声音带了哭腔,已经数不清多少声了。
没有回应,梁彰不在。
向裴迟钝地开了灯,桌上的摆件原封不动,唯独少了梁彰的东西。
他放在桌上的玻璃罐,里面装着薄荷糖,还有他的水杯,他的雨伞,他最爱的小说。全都凭空消失了,溜走得没有痕迹。
向裴在原地傻站了几秒,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冲去梁彰的卧室,发现他的衣柜空空如也,门口的鞋子也一双不剩。
浴室的牙刷、毛巾全都不在了。
梁彰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他从来没有闯进过向裴的生活。
向裴房间的桌上放着梁彰的日记本,当时他不愿意给向裴看的那本。
现在向裴翻开,才发现里面全是梁彰来昼城后的琐事,文字偏多,也有用画的。
他去了哪里,吃了哪些东西,遇上哪些人——娜娜、阿城、游景...
向裴知道,梁彰一直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即便他对以前的生活也存在抱怨。
最后慢慢变成了只有向裴一个人,他的侧影和正脸。
梁彰的喜欢,永远是最炙热的。
尾页有梁彰留下来的字,几个黑字晕染开来,像一朵花。
梁彰说他的舅舅把他带回家,让向裴等着他,还有不准忘了他。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像蚂蚁乱爬,每一个字带了力量,密密麻麻扎在向裴皮肤上,让他疼痛,却无处宣泄。
最让向裴感到难过的不是他见不到梁彰,是因为他知道梁彰在哭。
向裴明白了悲伤到无以复加是什么样的滋味,是身体像撕裂一般痛楚,绝望累积起来,变成一座高塔,向裴躺在顶端,岌岌可危,面临随时坠落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