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170)
“这样吗……”林嗣远没注意到,这句话已经把他给带进去了。
“小时候,家里长辈都说我,说我一点也不像我老爸,说我不爱说话。”
林嗣远点点头,“嗯。”
杨谌钊看起来是很成熟稳重的人,确实不像是爱唠叨的典范。
“我老爸呢,每次在家,就是念叨哟,说我的成绩,问我在学校里面的情况,我小的时候成绩可差了,在班上排倒数的那种。”回忆起这些琐事,杨谌钊并不觉得丢脸,反倒是十分感慨,“那时候我总是不乐意给他给我说这些,我会觉得很烦。”
幸好李毓和杨谌钊不会怎么过问林嗣远的成绩,李毓虽然会强调让林嗣远在学校不要闹事,实际上对于林嗣远的成绩,却并不怎么要求他必须如何如何。不然问得多了,估计林嗣远自己也会觉得烦躁。
“所以,那个时候,我都没有怎么好好和他说过话。”
杨谌钊之前已经说了,他的父亲离世了,就像林嗣远的父亲一样,那么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林嗣远多多少少能明白,但也正因为他明白,所以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有一次,就是这样的天气,雨大得连路都看不清楚,那时候小,总爱看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所以自己也害怕,等着家里面人来接,不敢自己一个人,老是害怕雨里面会不会突然冲出什么怪物来。”杨谌钊自己想着也觉得好笑,“就像是影视作品里面那样,打雷下雨总是没有好事情发生。”
林嗣远点头表示赞同。
“那时候,我爸来接我,学校里面都被淹了,但是那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不是幼儿园,我也自觉是个大孩子了,就不让我爸背我。我老爸就给我说,那这样他来接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种时候,让自己的孩子,没有沾湿一滴水安全回到家里面,才是父亲来接孩子的意义。但是周围还有好多学生看着,也有同班同学,我就感觉很尴尬,我老爸又说,老子背自家儿子有什么好丢脸的?他很坚持……”杨谌钊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
林嗣远不由得呆怔了一下,他眼睛由电视上的光影转到窗外的雨幕中,耳畔响起河水潺潺的声音。
他想起,在好久好久以前,途径那条山间的吊桥的时候,桥下是湍急的河流,他伏在父亲的背上,听父亲给他说山里面的精灵的故事,然后那河水流经的声音突然就变弱了,他看见先到达地点的母亲,那个漂亮的女人,站在桥的对面,给父子俩招手,父亲就背着他跑得飞快,吊桥在风声中晃动,但林嗣远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会掉下去……这些画面如幻灯片,倒影在巨大的落地窗上,一幕幕无声播放着。
窗外已然是万户灯海。
“后来呢?”林嗣远问着。
“后来,他在执行任务中,中枪身亡了。”杨谌钊说起这些事,语气很平静,“在我很小的时候。”
林嗣远依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许刚刚那句后来呢,他就不应该问。
“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杨谌钊再次出声打破沉默,然后又立刻恍然道,“也对,只是天黑得早,冰箱里面还有菜吗?”说完,他拿着杯子,站起身。
林嗣远也跟着站起来,“有的。”
阿姨会过来把冰箱装得满满的,很多零食,以及给他准备好一日三餐。
“那我简单弄一点够我们两个吃就行了,你妈还有事,今天是肯定没办法回来了。”杨谌钊一边走到厨台,放下杯子,一边挽着自己的袖口,然后将那块只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过的价值好几百万的腕表摘下放在吧台上,“看不出来吧,其实我手艺还不错。”
林嗣远走过去,问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杨谌钊打开冰箱看了看,摸出两个土豆,四下一扫,将削皮刀连同土豆一起递给林嗣远,“削两个土豆好了。”
林嗣远接过,“好。”
他方才还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是严邃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个时候肯定是没办法接的,林嗣远面无表情地挂断。
杨谌钊翻了条围裙系上,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调料用的青椒,背对着隔着一张吧台的林嗣远,头也不回地说,“同学?”
“是。”
杨谌钊将洗好的青椒放在旁边,打开头顶的壁柜,拿出里面放着的干燥的蒜瓣,“你现在的学校应该比你高一的时候好多了是吧?家长会的时候,我问过你们老师情况,她还夸你了。”
林嗣远削土豆的手不由得一顿,他一直都是以为杨谌钊去给他开家长会,顶多也就是例行公事。林嗣远确实能够保证自己不会被老师点名批评,他倒是没想到杨谌钊还会去找班主任问自己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