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之前+番外(47)
可惜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
回到家,周沉问我琴放哪里,我问有没有可以调控温度和湿度的储物间,他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问:“你不用这把琴吗?”
“我有你送给我的呀。”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说完我又突然不确定起来:“是送给我,不是借给我……的吧?”
他笑了:“我不懂乐器,当然是送给你的。”
周沉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错,虽然先后被祁家祖孙俩打扰,但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
他开心我也跟着开心,蹲在地上收拾信箱的时候,不自觉地哼起歌来。
“……
I will be brave,
I will not let anything take away what's standing in front of me
……”
周沉放琴回来,我刚好哼到这一句。
毕业晚会表演的时候,因为要配合大提琴的音色,曲子被改得舒缓低沉了一些,现在我自己哼哼,又不自觉回到了原来轻快的调子上。
他走到我面前,随手揉了揉我的头顶,“很晚了,还不休息吗?”
地毯上散落着十几封信,有的展开有的合起,我注意到周沉看到那些信的时候,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自在。
“没关系,这不是秘密。”我说,“你要看吗?”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写给你的信,我就不看了。”
说完俯身帮我把散开的信收好放进箱子里:“明天再收拾,睡觉吧。”
“医生,”气氛太过轻松,我突然起了坏心思,拉住他的手问:“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他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故作严肃却压着笑意说:“情绪稳定,无不良反应,很好。”
周沉说我之前短暂的记忆混乱是出于对现实的恐惧,因此身体启动了防御程序,将感官封闭了起来。
如果想完全好起来的话,一味逃避是没用的,必须要学会面对现实,接受过去发生的一切。
而过去的一切有一个共同的源头,那就是祁殊。
所以这些天,他陪着我从名字到声音再到画面,一点一点慢慢脱敏。开始很艰难,刻在骨子里的排斥使我本能地抗拒这件事,状态差的时候甚至无意识地想要通过身体的痛苦来减轻心理的痛苦。
周沉不阻拦我,却在我精神恍惚的时候把手里掐着的胳膊换成他的,于是某一次在我将他的皮肉生生抓破之后,才幡然惊觉我不能再用这件事伤害自己和伤害周沉了。
他说这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我一定要从被动地接受转变为主动地面对。
而我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变化,全都是因为他。
从那之后的治疗变得顺利得多,对周沉的信任和依赖一点一点挤压走对祁殊的害怕和不安,所以今天我才可以表现得这么坦然。
我不想辜负他的心血。我想好起来。
“表现得好,会有奖励吗?”我得寸进尺地问。
周沉挑了下眉,“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嗯……一颗星星。”
这个回答完全是信口胡诌,我什么都不缺,一时也想不到可以跟他要什么。
没想到他答应了,“好。”
好?!
三天后我才明白这个“好”字是什么意思。
吃过晚饭后,我们照常出去散步,周沉特意让我加了一件外套,我以为要降温,没想到他带着我走走停停,用了一个多小时爬上了山顶。
准确地说,我自己只走了不到半小时,后面都是他背着我上去的。
山顶上有一座空旷的露台,看到那里提前准备好的天文望远镜和帐篷,我大概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
帐篷很宽敞,为了保暖铺了厚厚的地毯,里面简单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周沉让我休息,自己在外面架起篝火,烧了一壶热水。
我以为他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他干活也很利索,而且有一种闲适从容,连烧火都让人赏心悦目。
等一切准备好,天也黑了下来,我捧着热茶坐在小马扎上,看周沉调试望远镜。
终于,他退后一步向我招了招手,“好了。”
这是我第一次摆弄这种昂贵的精密仪器,生怕不小心碰坏了它,周沉搭着我的手教我怎么看,于是在目镜里,我看到漆黑夜空下一团浅玫瑰色的星云包裹着零星的光点,和画面中间一颗略大一些的拥有淡蓝色光晕的星星。
“这是一颗孤独的恒星,它不曾拥有自己的行星,周围也没有别的恒星相伴。”
周沉低而缓的声音就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童话,“它的编号是CX940。”
“但是现在,它有了新的名字,BHI824,a Boat Heading for the Island,近屿之舟。”
近屿之舟……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