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苦糖+番外(71)
尽管多数时候仍是自说自话,顾随似乎一直不在状态,总是心不在焉。
四月末,城市仍在下雪,不大不小的雪片施施然落下,沾湿几缕碎发。
受不了,这里的冬天太长,顾随不喜欢,他思念阳光,思念人群,疯狂地渴求温暖。
那日他迫不及待订下机票,要逃离冬季,逃离沈周,逃离这段不尴不尬的关系。
算来已两周没电话,挺好,应是放弃了吧,他舒出一口气,像甩脱麻袋一样轻松。
当他踏上南下飞机前两周,北国终于熬过漫长寒冬,迎来姗姗盛夏,炎热蓄力已久,几乎倾巢而出,不过四五天,气温已一路飙至三十度。
一学期结束了,假期如约而至。顾随拎着小行李箱,利落地甩上门,直奔机场,要飞往南部海滨,享受沙滩、海浪、椰子和晚九点还不落的太阳。
6月30日,是他25岁生日。吃过饭回到客房,顾随拿出下午买的小蛋糕。
蛋糕只有巴掌大,抹着新鲜奶油,围着整圈莓果,红的红,黄的黄,橙的橙,煞是好看,正中用巧克力酱手写一句歪歪扭扭的「HAPPY BIRTHDAY」。
没有蜡烛,上面插了面小国旗,这是当地特色。所谓入乡随俗,顾随也学着当地人的样子买来一面国旗插在窗口,经过酒店前台时恰被接待小姐看见,高兴地又送来一面,和果盘一起,特意嘱咐他插在蛋糕上,能带来一年的好运气。
顾随笑了笑,有意思,平平无奇的日子也能过得这般「普天同庆」,或许也是生活的浪漫?
他饶有兴致地瞅了会儿,方将旗帜取下,在指间转了两圈,才迎着赤金色晚霞,闭眼许愿。
如今,他的愿望变得很简单,只想一夜好眠,只想身体康健。
吃过蛋糕,与母亲通完话,时间已近十点,顾随换了鞋,站在莲蓬头下。头发刚打湿,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好烦,又是谁?他闭上眼,不想接。他专心致志揉弄头发,兀自冲洗身体,铃声却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他无奈地走出去,一瞥,是沈周。一个意料之外的时间,一个意料之外的地点,沈周的来电为什么老不在时候?顾随有些气闷,干脆地走回浴室。
十分钟后他披着浴巾踏出来,手机还在响。
“喂?”他疲惫地接起,应道。热气熏久了,连声音都软下来,讲话好似蒙着一层水汽。
“小随,睡了?”
“没,洗澡。你有事吗?”他问。
“没,没有。”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就你过生日。小随,祝你生日快乐。”
他竟然记得?顾随擦头发的动作停住,心中霎时翻腾如海,无波无澜的面容裂开一条缝隙。他捏紧浴巾一角,低头客气道:“谢谢……”
“不用谢。”
“你一个人吗?”沈周又问:“不是,我是说有没有人……和你一起?”
“没有……”顾随淡道,拿浴巾盖住半边脸。他有点慌,也有点怕,怕自作多情,怕胡思乱想。
沈周同样心情复杂。
怎么不说话?该死,想说的明明那么多,为何开不了口?
沈周啊,你倒是问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一人在外习不习惯?这些年有没有想过自己一丁半点?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有没有……爱上什么人?
怎么变成这样?沈周叹口气,眉头蹙起来,不是第一回 了,前几次也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的顾随口风紧的很,半句多余的没有。
无论自己怎么挖怎么撬都是无功而返,得到的全是不疼不痒的屁话。现在的他们真的就是陌生人,不谈前路,不问过往。
半晌没动静,顾随只得先出声:“还有事?”
“啊有有有。”好似生怕他撂电话,沈周一叠声应道。
“小随,你还记得吗?四年前,宿舍楼下,你和我说……”
“沈周!”顾随猛一抬头,“你别说这个,我不想听。”
明明得到的是拒绝,沈周却心潮澎湃。三个月,八次通话,你从未叫过我,今天终于喊了。
“你听我说,小随……”
“我不听!你闭嘴!”顾随神经质地重复着,声音宛如碎裂的玻璃,刺耳又尖锐。
他手指痉挛地揪住浴巾,激动间有水珠滚过眼角,仿佛在落泪。
察觉对方的不对劲,沈周心跳都慢了半拍。他小心道:“小随,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和你道歉。”
“是我不对。对不起,当时我不该那么说你。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骂你,不该不理你,更不该让你走……”
迟来的歉意没有令他产生太多动容,顾随冷着脸,涩声应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