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苦糖+番外(104)
他的手术是我的导师李晓华做的,我当时是二助,跟台观摩了全程。”
“顾随前两天约我,叫我同你见面。”他颇有深意地打量对方,“这次说开了吧?”
“差、差不多。”顶着身边人疑惑的眼神和阮时安探究的目光,沈周小声回答。
“他来见过我,一个月前,你不知道?”阮时安了然地一挑眉,拿圆珠笔尖点了点人,对顾随道。
顾随没说话,只踱到沈周那头坐下。夕阳自窗外泻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侧脸上,照得那片肌肤透出些许金红,很是健康。
“影像片就不看了。”阮时安递来一张纸,道:“这是之前的病理。”
沈周一面读报告书的细胞切片结果,一面听阮医生解释:“瘤子位子比较特殊,又是囊实混合性占位,术前仅凭B超CT,难以判断良恶。
所以术中做了快速活检,提示有浸润性生长迹象,不能完全排除恶变可能。
因此为保险起见,我们做了大面积切除,去了被影响的半个腺叶以防复发,所以他的刀口有点深也有点长。”
“术中伤到部分喉返神经,导致他嗓音沙哑。沈周,这是不可避免的。”
阮时安转了下圆珠笔,抬眸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但仍然希望你能理解。
瘤体特殊,位子不好,长得也快,为了剥离干净,难免要做出些牺牲。”
“甲状腺手术一般行传统位,患者仰卧于手术台上,刀口在脖颈中央。这儿……”他比划了下,“从这里下去,横向剖开。”
“我……能看看吗?”沈周咽了两口唾沫,转向顾随,轻问道。
身侧的人滞了滞,垂首盯着脚下一方地砖出神。剩下的两个人都耐心等待着,没出声更没催促。
片刻后,旁边传来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羊绒围巾被一圈圈解下,高领毛衣的领口被稍稍扯开,顾随白皙的脖颈袒露出来。
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突兀地横亘在喉结下方,锁骨偏上一点的位置,的确很长,像有五厘米,因经年日久而色泽暗淡。
沈周仿佛被烫到一般刷地错开眼,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抬手,在那里碰了碰。
顾随在被触到的同时下意识咬住嘴唇,喉结克制地上下滑动,指下的皮肤却轻微战栗,浮起肉眼可见的小片鸡皮疙瘩。
刀口并无想象中平整,而是略粗糙、发硬,凸起于皮肤表面,凑到近前还有些微狰狞。
“这是什么?”沈周指向伤口左侧一个小圆点,询问道。
“引流管出口,大手术都要埋,防止伤口感染。”
“疼吗?”他看向顾随。
“不疼……”对方笑了下,在桌底握住沈周收回的手,“打了麻药,没感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什么也不记得。”
“什么时候?”
“去年年初……”阮时安代替顾随答道:“赶在春节前最后一台。我印象很深,院里都准备封刀了,顾伯父求了我导师老半天,好不容易换来一个点头。”
“对啊,我在医院过的年,是不是很特殊的人生经历。”顾随打趣道。
得了吧,沈周苦涩地凝望他,心想,这种经历不要也罢。
原来是那时候,他蓦然忆起二人间最后一次通话,也是个黄昏时分。
那年的银杏黄的晚,落日余晖下的叶脉宛如柄柄泥金折扇,漂亮极了。
当时,他正站在一地碎金里语气兴奋地同人闲话家常,万万想不出电话线那头竟是医院冰冷而孤寂的白墙。
“一个人吗?”他心如刀割,嗓音都哽咽。
“没有,爸妈在。是时安导师开的刀,回国做的。”顾随说。
“哦,对。”他心神恍惚地点点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怕吗?”
顾随将人的手攥得更紧些,看了眼墙上挂钟,温言道:“这个我们回去说,好不好?五点一刻了,别耽误时安下班。”
沈周听闻,猛一下回过神,用力抹了把脸,讪道:“对不起,阮医生,是我失态了。”
“没事……”阮时安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有……”沈周清清嗓子,“我想了解下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注意的地方?”
“对,比如饮食,吃饭睡觉什么的。”
阮时安明白过来,说:“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术后如果出现甲减,原则上需要终生服药,服药期间我们是要求至少一到两月查一次甲功,出国后一样,频率不变。
另外,顾随的情况,我建议他两年内每半年做一次B超,看一下组织恢复。”
“至于生活起居嘛,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影响。就三点,别受凉,不熬夜,三餐清淡健康,以高蛋白、高维生素、高营养食物为主,辛辣刺激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