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枪+番外(542)
此刻整个城区已经被一层薄纱一般的暮色笼罩,街灯还没有全部亮起,但是视物已经十分费力了。那家名叫“克洛里斯花圃”的花店就被笼罩在店铺雨棚顶上落下来的一圈暖橙色的灯光之中。
这家花店的装潢看上去和普通花店一模一样:店铺房檐上的防雨棚颜色鲜艳,装着鲜切花束的容器从店里一直摆到外面的街道上面。但是花店里比贝尔预估得更宽敞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潮湿的气味;室内已经开灯,花朵们在明亮的灯光之下看上去娇嫩可人。
除此之外,店铺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波提切利的《春》的复制品,门口附件的墙壁边上摆放着一尊赫拉克勒斯与尼密阿巨狮搏斗的白色石头雕塑,墙角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洁白的、心脏形状的瓷质花瓶,血红色的玫瑰花丛心脏的每一根粗大血管里钻出来。
在这一堆奇奇怪怪的装饰品之间,那位棕色头发的花店店主向着贝尔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您好,先生,”这个店主仿佛毫无戒心地说道,“您有什么需要吗?”
贝尔板起脸来——他没什么需要,只希望眼前这个看上去脾气相当好的店主能像之前被他收保护费的其他店主一样很快看清现状,然后把钱付给他。
他这样想着看了一眼对面的店铺,街对面是家裁缝店,平时只有个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的老太太在看店。半个月前贝尔从那个老太太那顺利拿到一笔钱,现在,越过光线黯淡的街道,贝尔能看见对方正透过店铺的玻璃门心惊胆战地打量着这个方向。
花店店主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不远处隔着一条街还试图跟他使眼色的老太太,又看了看面前长相凶神恶煞显然不好惹的贝尔,然后迟疑地问道:“您——?”
“他们都没跟你提到我吗?”贝尔问。
他来弗罗拉一个月了,之前为了收保护费在这里搞出了一点声势浩大的行动,那是立威的一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主要是带着小喽啰来打砸拒绝交纳保护费的商铺,他们甚至还烧了一家店——那些店主应该已经看他眼熟了才对。
哦。
然后贝尔在店主的脸上看见了一个这样顿悟的表情,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出这其中是否有畏惧,那个表情就一闪而逝了——但是谁在乎呢?他现在知道自己距离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有一步之遥。
他需要的畏惧和顺从,这样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用来讨把他调到弗罗拉来的那位老大的欢心也很合适,总之,他只要证实自己有办事能力就足够了。
因此贝尔感到洋洋得意起来,毕竟一切都是这样的顺利。他微微偏过头,向着还在不远处心惊胆战地打量着这里的老太太抛过去一个威慑的眼神,那个老太太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蹿回自己的店里,并且邦的一声把挂着布帘的玻璃门关上了。
现在从花店的门口看出去,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空无一人。这样也好,假设眼前这个家伙真的不开窍到需要他威胁一下的话,倒是没人能打扰到他们。
“那么,”贝尔愉快地说,“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了。”
阿尔巴利诺其实没太想到,自己开个花店都会遇到收保护费的黑手党。或者不如直说:他只不过是以前不知人间疾苦而已,在维斯特兰收保护费的各种黑帮一样不少,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法医局的法医,怎么也不可能跟这种人打上交道。
他在店铺刚开张的时候就从对面开裁缝店的老太太那听到过一点关于保护费的事情(老太太还慷慨地送给他了一大堆烤好的苹果派,他最后把这些苹果派当甜品送到赫斯塔尔的办公室去了):据老太太说,她在这条街上开店有十年了,之前从没碰到过收保护费的黑手党,结果这个月月初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一个身上纹着许多纹身、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弟的家伙。这些人一个月要收一千五百欧元才善罢甘休,甚至还烧了拒绝交纳保护费的一家餐馆。
这条街上的店主们显然跟阿尔巴利诺一样一头雾水,不知道忽然冒出来的这群人的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他们下个月还会不会来。但无论未来如何,现在这个浑身纹身、凶神恶煞的家伙已经堵在阿尔巴利诺的店门口,一副不给钱就不会走的样子。
阿尔巴利诺仔细地打量着对面这个家伙:这人长着一身山峰一样的夸张肌肉、个子比他还要高出来一头,很显然是一副随时随地能砸店的样子……他店里那些鲜切花朵可受不了这种摧折。
“一千五百欧元吗?”阿尔巴利诺想了想,然后用很谨慎的语调说道,“而且我听说您只收现金?这些钱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