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枪+番外(372)
——他永远忘不了当年他晚上忘了那落在教堂大厅里的东西,下楼之后却看见十字架前吊着两具尸体的那个令人肝胆俱裂的深夜,死的两个人里一个是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的助祭,另外一个是和他一起享受孩子们曼妙的嗓音和皮肤的教友,而他们中间的一个位置还是空着的,那是留给谁的呢?
不,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死,其中一个还在半空中扭曲挣扎,嘴唇发紫,目眦尽裂地直视着他,仿佛在恳求他的救援。在对方挣扎之中他看见对方的脖子上勒着一根细细的钢琴弦,那个人的体重全都压在那根金属丝上,他的皮肤毫无疑问地被割破了,鲜血沿着皮肤流淌而下。
然后他听见了声响:声响从木质的楼梯上传来,有个人在上楼,向着他们这些神父住的阁楼走去。
那一声声的脚步声仿佛敲在斯特莱德的心上,他做出了唯一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他夺路而逃,远远地离开了那个教堂、那个城市、那个有钢琴弦的夜晚。
那神秘的杀手是谁呢?他曾经多次想过这个问题,他回想起一个个可能知道他干过什么事的人,回想起一张张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脸——直到他坐在典狱长对面的那个晚上,典狱长把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档案递给他。
他看见了一张被他遗忘已久的熟悉面孔。
钢琴弦,威廉姆,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红杉庄园意料之外的访客,神秘的入侵者和无声地死在庄园外面的看守,维斯特兰钢琴师。
有一条线可以串起一切。
后来他坐在FBI的特别探员拉瓦萨·麦卡德面前,结结巴巴地描述着自己心中所想,他说:“或许很疯狂,但是我认为阿玛莱特是维斯特兰钢琴师。”
其实那只是直觉,但是,一个城市里又有多大的可能性同时存在着两个曾经把人用钢琴弦吊死在天花板上的凶手呢?
他没想到的是,麦卡德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我很清楚阿玛莱特就是维斯特兰钢琴师。”麦卡德这样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就这样,斯特莱德一颗狂跳的心终于落回到原处。
此时此刻,他听见身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门响。斯特莱德回身的时候,看见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正推门进来,他的身上没有血迹,依然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斯特莱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门口的看守的,但是现在这都不重要了。
斯特莱德知道正有FBI的人埋伏在隔壁的房间里,这让他放心地露出一个笑容,说:“威廉姆,你来了。”
于是斯特莱德就看见一丝极轻极轻的戾色从对方眼里闪过,然后又恢复毫无波澜的蔚蓝色。对方的手探进大衣的口袋里,从轮廓上来看那是一把枪,看来就算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时间紧迫到没法把钢琴弦拿出来了。
斯特莱德毫不担心,他知道不用等对方拿出枪来,那些埋伏了许久的FBI探员就会一拥而上,把他抓个人赃并获。因此,他甚至还很有闲心地挑衅了一句:“你的皮肤和当年一样白。”
赫斯塔尔还是没有回答——下一秒,他拔出那把枪来。那是一把左轮,有着绝不会卡壳的天然优势,夕阳的照耀之下金属表面上近乎像是浸了一层血。
斯特莱德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不太对,隔壁那些埋伏着人的房间太静了,没有任何人即将突袭的声息,而那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接下来——
“你比拉瓦萨·麦卡德愚蠢多了。”赫斯塔尔冷冰冰地说道。
斯特莱德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新的恐惧,他想要大喊,想要逃亡,但是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赫斯塔尔扣下了扳机,子弹和火药气体一同喷出枪口,明亮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闪而逝。
“砰!”
第一枪击中了他的胸膛,斯特莱德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后退了一步,而赫斯塔尔面无表情地开了第二枪、第三枪,第二枪也打在了他的胸膛上,第三枪则击中了对方头颅的某处。鲜血砰地喷溅上洁白的窗帘,斯特莱德踉跄了两步,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落地窗上。
落地窗上早已因为一颗子弹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他这样一撞,玻璃轰然破碎,在紫色的天幕之下闪烁着刺目的亮光。斯特莱德在逆光之下整个人如同一条庞大的黑色影子,他就这样撞碎窗户、跌出窗外,鲜血淋漓的身躯仿佛在空中滞留了一秒,然后往后一仰,整个人闷声落了下去。
下一刻——
“FBI!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起居室侧面其他的几扇门随着一声脆响被猛然撞开,赫斯塔尔握着手里那把属于阿尔巴利诺的父亲的枪冷静地转身,看见了拉瓦萨·麦卡德那双冷漠而坚毅的眼睛。